烜王府上下一片混亂,起因是來自李琰的一反常態。
今晨,李琰便不太對勁,而李琛也目睹了事情的經過,事後直驚歎著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大體來說,那是一幕引人遐想的景象。
李琰披著一見單衣,一反平時嚴謹,端正的凜然模樣,向來綁紮整齊的髮髻整個放下,任其披散在他直挺魁梧的背後。
在往下看,他那敞開的前襟裡,渾厚胸肌竟佈滿紫紅色的抓痕、咬痕,這讓府中眾多奴僕們,個個看得無不瞠大雙目,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的當家主子李琰。
李琰衣衫淩亂地自偏閣裡抱出一名用白色床單包裹著、正昏迷不醒的人,他小心翼翼、既憤怒又狼狽地行走在自家的王爺府裡,連李琛都不敢靠近他。
那股殺氣騰騰的狂野模樣,可謂是目中無人!
但是李琰很明白,他的怒氣並非來自他人,而是針對他自己。
自從那次之後,他與鳳奴簡直可以說是發了狂的不停交歡,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分享彼此,鳳奴的衣服更在歡愛中被扯破,潔白的身子上分不清楚究竟是誰的汗水。
直到現在,他都仿佛還能聽見鳳奴的尖銳呻吟聲,不停在耳邊迴響著。
活了大半輩子的李琰,瞬間驚覺他從不曾如此荒淫無度地放蕩過。
加快腳步、死板著一張臉,李琰在踏入主寢室之前,猛地怒目朝著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蘇裕斥道:
「把京城裡最好的大夫給我找來!」說完,便砰的一聲將精工雕鏤的黑檀木們給用力摔上。
「是。」蘇裕慌張地回道,李琰的火氣嚇得他差點屁滾尿流,趕緊火速去為主子辦事。
而坐在烜王府茗仙樓亭下,優雅喝著茶的俊美公子李琛,則是將兄長的異樣盡收眼底,俊美的眉頭挑起一絲玩味的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聽完大夫交代的話,李琰讓人在屋裡準備了一桶熱水後,便斥退下人,掩上主寢室的門窗,紆尊降貴地替鳳奴清洗身體,親自為他下身的傷處抹上珍貴的傷藥。
「嗯……」因傷口受到刺激,鳳奴臉上出現忍著疼痛的表情。
李琰見狀,下手的力道更是放得輕柔,他輕手輕腳地為鳳奴仔細擦藥,希冀他醒來時的不適能減到最低,等到他終於忙完,自己卻已經是滿頭大汗。
寬敞的床上躺臥著鳳奴無防備、光裸的絕美身子,他臉上的紅潮雖然已經過去,但初嘗情欲之後,白晰細緻的肌理上卻是隱約泛著淺淺的紅暈,以及密集的嫣紅吻痕。
這情景看在李琰眼裡實在是妖嬈不已,誘惑力十足!
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李琰驚覺自己竟又燃起對鳳奴的火熱欲望。
「該死!」李琰咒駡一聲,但體內的欲望並不因此而消弭。
他李琰可是行軍打仗、威風凜凜的威唐將軍,曾立誓絕不走小人行徑,行事極度正派的正人君子。
而今對鳳奴這般胡來,在一般王族也許是家常便飯,但對李琰而言已是罪大惡極,而他──
竟又興起想再侵犯鳳奴的齷齪念頭!
若是連這等慾火都忍耐不住,那他李琰將來還要拿什麼面目示人?
思及此,李琰皺起濃眉、握緊雙拳,鐵青著臉色匆忙地替鳳奴將單衣穿上,大步走出房門。
而鳳奴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郭大度給他吃了超乎尋常人能接受的催淫藥,這讓鳳奴整整三天都意識不清地昏睡在李琰的床上,不得動彈。
這三天來,鳳奴的身體時好時壞,更反復無常地處在高熱的狀況之下,當他體內的藥性催化情欲又起時,李琰是片刻也不離開他,竭盡心力地照顧著。
「你──」鳳奴疑惑著,但當他抬頭見著李琰時,驚愕的表情帶著一絲嫌惡。
「鳳奴,你還記得我嗎?」將鳳奴臉上忽然刷白的表情放入眼哩,李琰忍不住追問。
鳳奴沒事了,這點讓他放下一個懸蕩已久的心,但他不認的自己的那種鄙夷神色卻讓他失望難掩。
「是你!」鳳奴認得這個聲音!
眼前的男子就是那晚在宰相府前對他糾纏不清,害他沒得到賞銀的無賴!
「你放、放開我!」
「鳳奴,你認得我!」李琰喜出望外,健壯的雙臂將鳳奴摟得更緊,他親昵的說:「這三天來,與你度過的人是我,記得嗎?」
鳳奴一聽,自白嫩的臉皮那間像有把火一般燒起來,他美目含怒地大吼:「你住、住口!」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鳳奴痛苦地搗著臉,恨不得立刻一頭撞死!
三天來的記憶全部湧上心頭來。
鳳奴記得那天郭大夫硬是灌他喝一堆讓人做噁的騷水,還對他說了淫穢無恥的渾話!
隨後,他只記得自己讓那詭異的藥給弄得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可在那麼痛苦的狀態下,他竟然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些片段的記憶,在幽暗屋裡他與眼前這名體格強壯的男人,渾身赤裸的抱在一起──
他們纏綿了不知多少次,讓人禁不住要臉紅心跳起來。
但鳳奴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要臉地黏著李琰的模樣,心裡又氣又急,他恨不得一刀殺死這個人。
「我是李琰,鳳奴,記得我的名子。」圈抱不斷掙扎的鳳奴,李琰當他是因為受了先前的驚嚇,所以在他的鬢旁柔聲安撫。
「你是烜王李琰?」鳳奴怔愕住。
這個人就是名震天下,戰勳赫赫的威唐將軍李琰!
李琰見鳳奴醒來竟然還記得他,他不禁大喜。
李琰此刻的心情充滿柔情,鳳奴平安無事又恢復臉上生氣的模樣,讓他開心極了,只差沒有不顧形象地手舞足蹈起來。
但他顯然高興得太早,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鳳奴表情的異樣。
突地,鳳奴尖銳的驚聲吼道:「不要碰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鳳奴氣得黑煞了臉,全身不停地打顫,他使出渾身解數地掙脫李琰的摟抱,但畢竟他才剛痊癒,身體依然十分脆弱,所以一不小心就倒在李琰房內的波斯地毯上。
只要李琰一碰到自己,鳳奴就會想起那天自己不堪入目的下賤模樣。
這個人侮辱了他,李琰用那種卑鄙的行為佔有了他,對他施以最下流的侮辱!
環顧四周豪華的擺設,李琰一身華貴的衣飾,鳳奴在瞬間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叫我要找的人,我這是在幫上頭辦事,郭大度你可聽著,今晚的事千萬不要張揚出去!只要我在外邊聽見一點風聲,你郭家所有的人頭等著落地!
是這個人!
那天的話就是鐵證,他與郭大夫是一夥的!
是他們串通好要抓他,才會讓昆叔死於非命!
鳳奴當時雖然昏頭了,但他可沒忘記自己是怎麼讓人抓來的,就連那個到郭大夫接走自己的人所說的話他都記得。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烜王的指使,鳳奴氣得說不出半句話。
「鳳奴,你怎麼了?」讓鳳奴的舉動給嚇了一跳,李琰趕緊上前扶起他。
鳳奴憤怒不已地怒視著李琰,拍掉他伸來的手,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個殺人兇手,別碰我!」
聞言,李琰頓時覺得十分詫異,鳳奴怎麼會說他是殺人兇手?
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
李琰隨即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知道自己欠他一個完整的解釋。「鳳奴,你先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強佔你的身子……」
可李琰話還沒說完,就讓鳳奴忿忿不平的聲音給打斷。
「哈!烜王都是殺了人之後,才來問那個人痛不痛嗎?」鳳奴朝著他冷冷地笑道。
「鳳奴,不是這樣的。」李琰心下一驚,無奈鳳奴對自己的成見已深,他知道此刻鳳奴是聽不進他的任何一句話,便忍不住歎了口氣。
「唉,你好好休息,我等會兒再來看你。」李琰說完便吩咐下人好好看著鳳奴,人便離開了。
殊不知,這樣地位尊貴的王這般禮遇,甚至好言相勸,看在其它府中的僕役們眼裡,是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但對李琰的愧疚與好感,鳳奴根本不領情,他只知道這些天來是誰一次又一次的侵犯他!
鳳奴陰狠地瞪著李琰的背影許久,那道目光淩厲得像巴不得他手上能變出一把刀,當場就將李琰給砍死!
往後幾天,鳳奴的傷勢已逐漸好轉。
但李琰並沒有放鳳奴走,他派遣數名同為昆侖奴的小婢細心照顧他,更把府中的山珍海味、玲瓏綢緞,通通都堆到他的面前,並賞賜他百兩黃金與上百匹的絲娟作為補償。
但李琰這種舉動反而讓鳳奴誤以為他是作賊心虛,想以此收買他的心。
「我不會接受你的施捨!」對於李琰的好意,鳳奴一概拒絕。
由於心繫著尚未入土的昆叔,鳳奴在府中大吵大鬧、不吃不喝,只嚷著要離開。
儘管對鳳奴萬般不願留在府內,甚至是無理取鬧,但李琰總以他體弱為由,強行將他留下。
府裡的人都知道這些日子,李琰的房裡來了名嬌豔的貴客,這可以說是向來與官廷淫穢之事無關的李琰,絕無僅有的一次破例。
而李琰就像是要將鳳奴給藏起來似的,堅決不讓他離去。
白天,鳳奴被迫留在李琰房裡,由眾多和善的女僕看守,鳳奴雖有火氣,但想到他們與自己一樣都是靠他人臉色過活的奴隸,因此他只好乖乖地讓他們照顧自己的起居飲食。
李琰每天都會來看鳳奴,只要他由皇宮上朝回來,就會立刻去看他;可只要他一靠近鳳奴,他就登時臉色驟變,對自己怒目相向,而且從未給他好臉色看。
李琰雖無奈,卻也沒辦法,因此他總是等到晚上,鳳奴累了,睡了,他才有機會得以近距離接近他。
其實李琰大可以用他親王的身分,對鳳奴恣意妄為,予取予求,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做,因為他並不想再次傷害鳳奴。
過往的他,對誰都可以狠下心置之不顧,但唯有鳳奴,他想瞭解他的過去,想盡力的幫助他,雖然有一半原因是對鳳奴的愧疚,但李琰知道事情不單單只是那樣。
長年過著漂泊的軍旅生涯,讓他沒有成家立業的打算,就連女人她都是呼之即來,用之即棄。
可,他現在卻想好好去珍惜鳳奴,這是他從未對誰產生過的情感。
空氣中飄散著讓人心神寧靜的熏香,鳳奴睡得很沉很沉,根本不知道李琰正守候在他床畔,凝視著安睡在鬆軟軟的被褥毯上的他,並體貼地為他蓋上繡花被。
鳳奴……何時你我才能不再針鋒相對?
望著鳳奴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睡顏,李琰不禁失笑,由自己失序的心明白他對鳳奴的在乎已經越來越深。
這樣的事有多荒唐,多讓人感到措手不及,李琰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愛上了一個男人。
他根本不在乎鳳奴奴隸的身分,他也早在初見鳳奴的那一刻,就深深地被他所吸引了。
夜深人靜,在嫋嫋香氣之中,李琰就這樣眷戀不已地看著鳳奴的睡臉,一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他才不舍地離去。
*
隔日,烜王府裡來了一位客人。
「鳳奴──」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門入屋。
「薛大哥!你怎麼會到這裡?」見到熟人,被一票奴婢們悶得快受不了的鳳奴高興的叫著。
「鳳奴,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薛三拉過鳳奴仔細端詳,確定他真的平安無事才放下心。
「那天我看你讓那郭大夫給抓去,心裡面直著急,又苦於不知如何救你,實在很害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還好你福大命大,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薛三真誠的道,憨厚的方正臉龐對鳳奴笑了起來。
「薛大哥……謝謝你。」知道薛三是真心為自己擔心,鳳奴頓時感動不已。
「這都是烜王的功勞,要不是他的幫忙,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唉,昆叔要是知道你出事了,死也不會瞑目的。」薛三越想越難過。
還好京城裡勢力最大的烜王為他們主持正義,否則若是繼續讓郭大夫這種惡官逍遙法外,不知還要再害多少人!
可鳳奴一聽,卻馬上反駁地啐道:「哼!什麼烜王!一樣都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鳳奴!你怎麼這麼說!你知不知道是烜王將欺壓我們老百姓的惡人郭大夫給嚴懲的,他可是咱們的救星,連昆叔的屍骨都是他派人撿起來埋葬的,你怎麼可以說這種如此大不敬的話呢?」薛三讓鳳奴的激烈言語給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他的嘴,生怕隔牆有耳。
雖然烜王為人豁達,愛民如子,但要是讓王府的人知道鳳奴是如此辱駡他們主子的,那他們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但鳳奴哪裡明白薛三的心思,他在一陣沉默之後,竟冷冷回答道:「他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
鳳奴不齒極了!
他恨死李琰了,他認為李琰是害死昆叔的兇手,將他囚禁在這裡不過是怕事蹟敗露。
在鳳奴眼裡的李琰就如同郭大夫一樣可惡卑鄙,是個髒虛偽的下流偽君子。
而鳳奴無情至極的話,讓薛三深覺被刺傷,他氣得直發抖。
「鳳奴,你--」
「薛大哥,如果你再繼續為那個惡人說話,我倆的兄弟情份就此恩斷義絕!」鳳奴撂下狠話。
「鳳奴,你知不知道得罪了烜王,我們有十條命都不夠殺啊!」薛三擔心的說,語氣裡有著責難。
「哈!反正我已經是孤身一人,爛命一條,他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我不在乎!」
昆叔死了之後,他就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了,他才不怕李琰的權威;他死了沒關係,但是疼愛他的昆叔慘死,這口氣他怎麼都咽不下!
就算李琰對他再好,那又如何?
不過是虛情假意一場,他才不信那一套!
「薛大哥,如果你不是來帶我離開這鬼地方的話,就請你離開。」
「鳳奴……」薛三還想再說什麼,但見著鳳奴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他只得無奈的離去。
而鳳奴與薛三卻不知道,其實他們的對話,自始至終都讓一直坐在隔壁房裡,靜默許久的人給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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