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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唐朝盛世時期,存在於社會的最低階層人種是昆侖奴。

 

他們住在京城最灰暗的角落裡,受到世人不平等的對待與唾棄;他們往往是貴族們買來當奴隸的,地位十分低下。

 

而被貴族們買走的昆侖奴,大多數終生成為他們的家奴;而有些昆侖奴自外城入京,並不會成為貴族的家奴,他們可能是水手、小販、遊民,或是擁有一身絕技的琴師以及藝術家。

 

而這個故事,便是描述一名擁有天仙絕色的漢人,由於在很小的時候便讓家人拋棄,讓一名昆侖奴隸撿回家撫養長大,成了昆侖奴的他與一名貴族親王相戀的故事。

 

第一章

 

那年臘月,大雪紛飛。

 

過分寒冷的氣候,讓京城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十年未見如此嚴寒的大雪,就像欲凍僵人的倡狂,讓一向熱鬧非凡的市井大街一片蕭瑟索然。

 

位於京城東面,有一處占地百里、金碧輝煌的大宅。宅子的大門匾額上題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字--烜王府,其為當今聖上的第六位胞弟烜王李琰的宅第。

 

李琰,一個讓人敬畏又仰慕的名字。

 

不同于一般皇族親王的糜爛,他手握兵權,終年在外域為朝廷征戰,戰績輝煌,名聲顯赫四方;因為他的驍勇善戰,外族俯首稱臣者不計其數。

 

李琰的為人更是恢宏大度、魁偉英武,其威望在人民心目中,甚至高過終日於皇宮內戲玩嬪妃的皇帝。

 

不過,許多人都猜測著烜王或許有朝一日會起兵造反,但英勇無比的李琰現已過而立之年,卻只是年年馳騁沙場,為國爭光,絲毫沒有掠奪天下的雄心。

 

那年冬令,就在人人過著安逸的太平日子時,李琰在斥退蠻夷、鞏固好東北遼西一帶的邊防,命其大將王吉昌駐守之後,便領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班師回朝。

 

李琰要回京一事是轟動朝野上下,滿朝的文武百官,就連聖上都已從立夏之日望眼欲穿地等了他快半年,如今卻仍不見他的英姿。

 

那麼究竟李琰人是去了哪裡呢?

 

 

烜王府

 

膽敢這樣忽視天子的命令,一回京就躲得不見人影、銷聲匿跡的人,大概就只有六哥你了。一名笑臉吟吟、穿著光鮮衣裳的英俊公子,他手持靛扇,對著正在書房內專心揮毫、默不作聲的兄長說道。

 

埋首于書案前的李琰神色凜然地抬起頭,覷了眼這名有點玩世不恭的男子後,琛,將那邊的字帖拿來。李琰伸手比了比李琛背後,擱置在漆黑木櫃上的名家字帖,他命令完後隨即又不動聲色地低頭去寫他的字。

 

對於兄長目中無人的行為實在是感到歎為觀止。李琛遞上字帖後,就自動自發地坐在李琰的身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他。

 

對於他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李琛是打從心底佩服;放眼當今的十六位皇子中,性子頗倔的李琛在小的時候對誰都是不理不睬的,但卻唯獨喜歡親近個性豪放的李琰。

 

說起李琛對他這位兄長的尊敬,還是在他十歲那年,李琰大破在邊境為禍多年的蠻族突厥,並生擒突厥可汗,迫使胡人對我邦俯首稱臣的壯舉;當時李琰領著十萬大軍回朝,他還記得萬人立于城門歡呼時的盛況。

 

那時,朝野正為立新皇帝的事而動盪不安,千萬人都憂心著李琰會擁兵自重,進而造反。

 

但李琰只是在兵臨城下時,當著所有京城人民與天子的面前,大喝道:

 

『中原還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那一聲震撼天地的自白,讓百姓們皆潸然淚下,頓時歡聲雷動,無人不為之動容。

而當時還年幼的十三皇子李琛,就是看見了李琰這樣從容不迫、坦蕩蕩的男兒樣貌,才會讓他如此打從心底地敬重這位胞兄。

 

而後,李琰又過了十多年的軍旅生涯,好不容易平息前線為亂的胡人,如今才得以歸國。而唯有李琛知道李琰為何躲避進京,寧願在王府也不願進宮面聖。

 

我說六哥,母后期盼抱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啦!二哥增產報國不足為奇,倒是孤家寡人的六哥,連小弟我都為之著急呢。李琛說完便拿起桌上的茶水輕啜一口,儀態十足優雅。

 

他的話成功地引起李琰的注意,他淡道:我不願娶妻,琛,回去告訴母后,要她別操這個心了。

 

六哥,母后要是請聖上下旨,硬是塞個公主或郡主給你,那可怎麼辦?李琛以扇掩面,睜著幽黑的眼眸問道。

 

其實也不能怪母親心急,排名前十位的皇子都早已娶親,就只有六哥抵死不從,李琛甚至懷疑他躲到邊疆從軍有逃避親事之嫌。

 

事實也證明,他的猜想有一半是正確的。

 

李琰見著李琛眼中的算計,濃密的劍眉不禁蹙了起來。他明白自己天生該是漂泊的性子,沒有娶妻的打算,是不想讓任何女人綁手綁腳。

 

李琰瞪了他一眼,想要吾自此消失京畿,琛弟就請他們儘量賜婚!語畢,他便起身拂袖而去。

 

李琛只是笑望著他離開,這個六哥啊……真是直通通的性子,容不得別人試探。

不過這才是他心目中那位武功了得、令人敬佩的大將軍。

 

王爺,前面就是中書令王右德的宅院。

 

立於駿馬之上,威風凜凜的李琰聽完總管蘇裕對他的解釋後,向來面無表情的英武面容立刻沉聲命令道:蘇裕,去通知王宰相的門人,吾深夜來訪,有事密談。

 

不讓下人張揚行蹤的李琰,故意不合禮節地選擇在深夜外出拜訪。

 

是。深知主子性格的蘇裕恭敬地回道,接著他便提著燈籠,走向宰相府華麗郁美的院落。

 

夜風習習而吹,雖然連日來的大雪已經停止,但入冬的寒氣仍足以讓人凍得渾身發抖、直喊吃不消。

 

李琰雖不畏冷,但迎面吹來的冷風仍令他直皺眉。

 

在陰暗處等了一刻鐘後,李琰頓時感到不耐煩,急躁的性格讓他不願在寒地中多待。他身手俐落的翻身下馬,將從邊境帶回國的血色寶馬隨意拴在漆黑路邊後,便獨自行走在雪地上,準備走進宰相府。

 

李琰心生疑惑,蘇裕不過是去通報而已,怎麼會如此之久?

 

趁著夜色,李琰行至宰相府前,但府前哪有蘇裕那老小子的身影?

 

他雖沒見著蘇裕,可卻看見一名身著黑袍、將整個頭臉都覆蓋在連身斗篷裡的人。

 

那人仿佛正在等待著什麼人,一徑地遙望著無垠暗夜的遠程;由李琰的方向看去,他看不見那人斗篷下的神情,不過他也沒有興趣,只是繼續往他的目標前進。

 

也許是李琰踏雪而來的腳步聲引起了那人對李琰的注意,那人微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但只是瞧那麼一眼,就足以令李琰震撼不已,永生難忘了!

 

宰相府前世靜謐的夜色,纖細的身影在垂掛於相府門柱上大紅燈籠的微光下,露出在墨黑斗篷裡的那張素白的臉。

 

那人白晰的膚色,微抿的薄唇,直挺的鼻與黛黑的眉,端正的五官若是分開來看只是普通至極的模樣,但是擺在一起之後,映入李琰眼中的卻是一張令人在刹那間驚歡不已、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

 

幽幽水瞳如深潭裡的紫水晶般,在黑夜中顯得奪目而璀璨;明明就只是漠然地隨意一瞥,但卻能讓李琰在看見那張素顏時,當下便傻楞住,他從未在任何人的身上看過那樣美麗顏色的眼眸,澄澈透明,仿佛在瞬息之間緊緊地吸引住千萬人目光般的豔惑魅人。

 

貴為六王爺,京城裡什麼樣的胭脂紅粉、嬌美女子,他王李琰沒有見過?

 

但是眼前這人,冷漠高傲、神情不屑地瞪著自己瞧的表情,卻讓李琰記憶中所有明豔的六宮粉黛,都惶惶然地瞬間失了顏色。

 

李琰就這麼突兀地站在那人面前盯著他瞧,但說也奇怪,那人像是早習慣李琰這般沖著人逼視的目光,在瞪了他一眼之後,那人便轉頭再望向黑夜。

 

約莫過了一刻鐘之久,李琰見著那人用細白修長的手指抓緊著自己衣襟,輕輕地磨蹭,接著雙手握拳置於嘴邊呵著氣。

 

李琰的眼睛不住地往那人身上打量,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粗麻衣裳就獨自在這麼冷的夜裡走動,難怪會被凍得直發抖。

 

不假思索地,李琰脫下穿在身上以蠶絲與薄棉製成的禦寒黑袍,以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的舉動,輕輕地將黑袍披在那人身上。

 

感覺到一股溫暖包圍住自己,那人猛然一震,轉頭看向李琰,毫不領情地將他的手用力拍掉,嫌惡不已地低聲怒道:

 

別碰我!男子低沉的嗓音竄入李琰的耳裡。

 

李琰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這張豔世美顏,沒想到擁有這麼美麗模樣的人竟是名男人?

 

李琰雖然驚訝,但天生的傲氣並不容許眼前這人對他的無禮;他忍下怒氣,再次霸道地將衣服搭在他身上,並沉聲叱道:

 

不想凍死就穿上!

 

冷風不斷拂面,男人卻使力地掙扎著不願意接受李琰的好意,他緊皺起秀麗的眉,雙唇更是咬得死白,倔傲的紫瞳在夜裡轉為黯沉。

 

放開我。語氣是十足冰冷且憤怒。

 

穿上。李琰堅持道。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眼前他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舉動而感到光火。

 

不要,你放開!他拼命的掙扎,企圖甩掉李琰緊箍著自己身上的手,他雖然惱怒,卻不願引起旁人注目,只是刻意壓低聲音地吼道。

 

李琰哪裡會由著他,身為將軍的他向來說一是一,絕不容他人的反駁。

 

雖然眼前這名男子的美顏帶著怒氣與駭然,但在李琰眼中,他只瞧見他對自己的反抗。

 

主子!突然,蘇裕的叫喚聲在不遠處傳來。

 

就在李琰分心的瞬間,啪的一聲響亮地巴掌聲響起,李琰在錯愕之際,看著男子匆促地丟下衣物,他連自己的斗篷都不願再次披上,便仿若驚弓之鳥般地直往前迅速奔離。

 

快步離開的絕美身影帶出一頭墨黑直發,長髮飛舞如瀑,在月色下迎風飄然地消失在黑夜的另一端。

 

王爺,您沒事吧?蘇裕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擔憂的問。

 

他雖然老眼昏花,但方才發生的事,他可是都瞧在眼裡。竟有人膽大包天,敢掌摑烜王李琰!

 

還真是不要命了!

 

沒事。淡漠地移開眼,李琰望見在蘇裕身後出現的中書令王右德。

 

沉傲的面容讀不出心思,他看著夜色那端沉默良久,忽然在蘇裕的耳邊以平穩而嚴肅的語氣命令道:

 

去查出這件斗篷的主人是誰,我回府之前要知道!說完,李琰便走往跪地迎接自己的中書令。

 

是,王爺。總管蘇裕由李琰的語氣推斷,猜想他是為了方才的掌摑之辱要追根究底,於是捧著他遞過來的衣物恭謹地應道。

 

蘇裕看著李琰高大魁梧的背影,不禁讓主子說話時凜冽的神情給嚇得冷汗直冒。

 

李琰平日雖然很禮遇下屬,但是在戰場上卻是個殺人如麻的狂暴勇將,也最容不得敵軍的輕篾與冒犯。

 

只要敵方膽敢對我軍露出一點傲慢態度,好勝的李琰必是鍥而不捨地反擊,即使需要耗時潛伏,也絕對要打倒對方令其臣服!

 

而李琰也確實是個用兵如神的猛將,極富行軍戰事方面的天才,並且心高氣傲,睥睨天下。

 

簡單來說,李琰的個性直截了當,有仇必報。

 

朝野之中吃了他苦頭的人不計其數,蘇裕回想起李琰過往怒髮衝冠的模樣,還真會令人嚇得魂不附體!

 

得罪這樣舉足輕重的人,方才那名無禮之徒就準備付出代價,足以死個上百次了!

 

 

鳳奴、鳳奴。簡陋的小屋中傳出聲聲憂心的叫喚。

 

……昆叔?聽見熟悉的叫喚聲,鳳奴勉力睜眼,紫眸裡倒映出一張衰老的黝黑面容。

 

鳳奴吃藥了……咳咳……」乾瘦的手裡捧著一碗黑壓壓的藥汁,白髮蒼蒼、衣著襤褸的老者邊咳邊走近以稻草堆成的床鋪。

 

躺在床上的纖瘦男子雖聽見昆叔的話,但只覺頭昏腦脹,渾身忽冷忽熱,仿佛一會兒身在凍池裡、一會兒又在火爐中,極為不舒服。

 

昨晚他在王宰相府前等著領取賣藝的賞銀,卻遇上了一名惡行惡狀的大漢,不但賞銀飛了,他還因為在雪地裡奔跑而染了病!

 

鳳奴想到就有氣,但他忍著不適,爬起來對昆叔說:昆叔,你這碗藥……是哪兒來的?

 

昆叔走到鳳奴身邊,扶他坐起身並喂他喝藥。

 

鳳奴,昨天郭大夫來替你看診,說你得了風寒,這藥是他留下的。咳咳……」說著說著,昆叔又咳了起來。

 

郭大夫?鳳奴嫌惡地皺起眉,但見到昆叔巴望著自己乖乖喝藥的慈愛目光,他只好張口將一碗苦藥吞下肚。

 

昆叔,你咳得厲害,另一半藥給你喝。喝到一半,鳳奴便將碗遞給老人。

 

傻小子,昆叔的病可不是風寒,別白白浪費藥了,你喝下吧。昆叔笑了笑,將藥碗再遞到他面前。

 

撇了撇嘴角,鳳奴還是不願喝,便說:昆叔,你好歹喝一些,我身子骨壯,惹了風寒不喝藥都會好,倒是你的病已經生了三、五年了,你就多少喝一些,會有用的。鳳奴摟著老人,表情十足溫柔的道。

 

昆叔老了,這藥養我這老皮囊真是糟蹋。昆叔拗不過鳳奴的好言相勸,只得坐在他身旁將藥喝下。

 

看著昆叔的動作,鳳奴不自覺的笑了。

 

昆叔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孝順他是應該的。

 

他是名棄嬰,自小便讓昆叔給撿來撫養;前些年,城內外動盪不安,棄嬰也因此多上好幾倍,就連他的名字也是昆叔取的。所幸昆叔待他極好,有如親生兒子般照顧他,讓他並不以自己是棄嬰的身分為恥。所以在心裡面,他早已將昆叔當成父親一樣看待。

 

咳咳……鳳奴,你那件外出時遮面的斗篷不見了,昆叔幫你找了件新的。昆叔拿出一件黑色袍衣,他滿布皺紋的臉對著鳳奴笑著。

 

鳳奴一聽,心中一窒,委實覺得不對勁。

 

昆叔,這是……向郭大夫借錢買來的嗎?

 

閉起眼,鳳奴腦海裡浮現郭大夫那張中年發福、坑坑疤疤的肥臉;他與昆叔住在城裡地位最低下的奴人地區,那名郭大夫則是朝廷派來管轄他們這一區的官員。

 

思及此,鳳奴秀麗的眉在他蒼白的臉上緊皺著。郭大夫為人跋扈,對自己更有著非分之想,這些事情昆叔當然不知情,他回想前些日子從郭大夫那裡逃出來的情景,還不免心有餘悸。

 

霜雪冰天,即使是在盛世裡的京城,地位最卑下的昆侖奴仍舊面臨著受人鄙視、斷糧餓死的危機。

 

鳳奴想起他到郭大夫那裡借糧食的情形,心裡仍舊怒不可遏;那日他差點讓人給非禮,還好他死命掙扎才逃了出來,原本想獨自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究竟放不下養大他的昆叔,如今昆叔又接受郭大夫的好意,無疑是給了郭大夫接近自己的理由,這下又是欠糧又是欠藥的,鳳奴知道自己往後很難逃得了了。

 

……咳咳…… 」昆叔像是要咳出血似的不停咳嗽,鳳奴驚見,心都揪在一塊兒了,他趕緊幫昆叔拍背順氣。

 

昆叔,這天凍的,你就好好躺著休息,鳳奴沒事,你別擔心。鳳奴憂心的邊說邊要站起,欲讓出一半床位給昆叔躺下休息。

 

但人還未起來,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讓他起不了身。

 

傻小子,硬氣。

 

讓鳳奴再躺回床上,昆叔摸了摸他的臉。昆叔這是老毛病,而你是急病,要再多睡會兒才好。老人說話的語氣非常慈祥。

 

拗不過昆叔的好意,再加上犯病時的不舒服,鳳奴不一會兒就又昏沉沉地睡了去。

 

昆叔看著蓋著薄被、躺下沒多久就又睡著的鳳奴許久,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從一名漢人女子懷中抱回鳳奴的陳年往事。

 

鳳奴長得非常美,十足的女兒相,然而這麼一張柔媚嬌顏不應該長在一名男兒身上。唉,往後他在這奸險的世局裡會是為禍較多啊!昆叔不由得在心裡輕輕哀歎著。

 

想著想著,昆叔摸了摸鳳奴沁著熱汗的臉龐,他邊咳邊取出布巾擦去鳳奴臉上的汗水。他仗著一身琴藝行走大半輩子,如今他老了,琴是再也彈不動了,而能這樣護著鳳奴的日子也不多了。

 

這些年,他們倆的日子全是靠著鳳奴在外賣藝,在歌樓與酒館裡彈琴,掙錢過活的。

 

昆叔知道是自己的病拖累了鳳奴,而每每鳳奴下了工回到家,他雖不說,但從鳳奴身上的衣裳讓人扯破,或者那大小不一的抓傷來看,他也明白其中代表何意。

 

咳咳--昆叔又猛烈地咳了一陣,驀地竟咳得吐出血來。

 

慈愛的目光望向床上熟睡的人,昆叔心知自己時日無多,他死了沒關係,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鳳奴。

 

再怎麼樣,鳳奴繼續待在這貧困地方是不會有好出息的。

 

不捨的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兒,昆叔撐起身來往外走了出去,此後,竟再也沒有回來。

 

 

鳳奴!鳳奴!不好了,快來啊!

 

紛亂的腳步踩踏在泥濘的水窪,水花濺起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驚慌的叫喊聲。

 

砰砰砰,狂拍著門板的聲響將躺在床上仍舊昏昏欲睡的鳳奴吵醒。

 

誰啊?鳳奴的額角仍舊疼著,他扶著沉重的頭,勉強自己撐起身來應門。

 

是我,薛三!不好了,鳳奴快開門!

 

鳳奴一聽見是住在隔壁街的薛三,趕緊開門道:是薛大哥!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

 

跑得渾身是汗的薛三,見著鳳奴剛睡醒的一臉惺忪、衣衫不整的美豔樣子。心裡徒然一跳。但隨後又想起他來這裡的目的,便趕緊拉著鳳奴進屋。

 

鳳奴,聽我說,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先冷靜!

 

聽著薛三沒頭沒腦的話,即使一頭霧水,但鳳奴仍是乖乖地點頭應道:好。

 

鳳奴,聽我的話,趕緊收拾東西,快走吧!薛三緊張不已地抓著鳳奴的手,要他快快收拾財物火速離開。

 

鳳奴疑惑地盯著他慌亂的臉。薛三是名認真的老實人,自幼對自己與昆叔就是多方照顧,如今這樣反常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鳳奴慢條斯理地將薛三拉到自己面前站好,他的一雙美眸牢牢地望著薛三問道:薛大哥,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鳳奴,別問了,快走!再不快點,那些官兵就要找到這裡了!薛三見鳳奴沒有動作,索性自己動手替他收拾包裹。

 

什麼官兵?薛大哥,你說清楚點?薛三停下動作看著鳳奴,自懷裡掏出一個用黑布包著的小包裹,在連同一些碎銀交到他手上。

 

鳳奴,這是昆叔要我轉交給你的,他要你離開這裡,回昆叔的故鄉蜀地去學琴。說完,薛三就又忙碌地收著東西,不敢看鳳奴。

 

薛大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昆叔怎麼會要你帶東西給我,他人呢?鳳奴追問道。

 

你別問了,快走就是了。薛三忍不住再三地催促著。

 

我不走!鳳奴知道薛三有事瞞著自己,他索性坐在椅子上倔強地道:薛大哥,你把話說明白,昆叔怎麼了?

 

鳳奴,你聽了可別動怒,保命要緊……」

 

知道掩不住事實的薛三只得將實情告訴鳳奴:昆叔為了你去向郭大夫借糧,卻在郭大夫那裡知道前些日子你遭人胡來的事,而郭大夫竟變本加厲地出十兩銀子要求昆叔將你賣給他,還說不賣身也要抓你抵債。昆叔氣不過便與郭大夫的人發生爭執,結果就活活給人打死在巷門東了!

 

薛三邊說邊哭,向來不掉淚的他想起昆叔死得淒涼的模樣,仍舊不免傷心。

 

這包東西是昆叔前幾天托我保管的,他怕自己可能熬不住天冷先去了,要我之後再向你說,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

 

薛三的話還沒說完,鳳奴就沖了出去。

 

鳳奴!薛三趕忙阻止,但個頭不高、嬌小的鳳奴卻像不要命似地往巷門東奔去。

 

別去!去就沒命了啊!鳳奴!薛三抓著鳳奴的包裹在他身後大喊,跟著人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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