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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慈太后所居住的宮闕,名為婉仙宮

婉仙宮位於天子寢宮紫騰殿之南,自紫騰殿穿越一片精心設計的繁美花園,就會見到一座以黑礫石瓦為頂,建築地十分古樸清梃的宮殿。

這座婉仙宮非是一般唐宮喜於形式上的富麗堂皇,婉仙宮的建築物較為清幽嫻雅,外形雖是較為簡樸,但卻自得一趣,而婉仙宮之所以能如此不同,乃因惠慈太后長年禮佛習法之故。

「孩兒,給母后請安。」

清雅俊朗的男子聲音,由屋內透了出來。

端坐在屋內廳堂中央的,是一名穿著華錦衣裳的女人,歲月在她曾經美麗無瑕的臉龐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可雖然她年事已高,已屆孔夫子所言的古稀之齡,但因長年吃齋唸佛且御顏有術,所以雖有老態,卻仍風韻猶存。

「琛兒,你捨得將時間留點給母后,不陪陪你在外邊其他的情人了嗎?」

半是含怨,半是調侃的語氣,出自這名氣度雍容華貴的女人。

李琛站在廳中聽了,不禁莞爾一笑。

他抬起頭來,看向惠慈太后,他的親生母親後,微笑道:「母后這句話說得可真是直接,但是有一點……琛兒不服。」

由侍女端來的人參茶才要就口,聽見李琛的話,惠慈太后茶也就索性先不喝了,趣味的問:「哦?琛兒,是哪一點能不服?」

李琛是她親生的第三子。他的事跡,所有在京城裡發生的事她都派人打探地一清二楚,就連她這兒子花名在外的事,惠慈太后更是心知肚明。

只是從前為了當今天子李瑜的事,她將李琛交由為人正直的烜王李琰看顧,對他的行為並沒有多加注意,可在不知不覺之間,李琛竟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李琛的相貌是溫文爾雅、是斯文玉面,更是儼然一副翩翩君子的俊逸模樣,可是……

「這一點母后就有所不知了,男人在外難免逢場作戲,但是比之所有的女人,在琛兒心裡面,最重視的只有母后一個人。」

李琛雖是一臉說笑的愜意,但他邊說邊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惠慈太后,眼神無比的認真。

李琛俊秀又深邃的眼眸,牢牢地盯緊著惠慈太后,一瞬之間,她覺得有些震撼,那雙眼裡的真誠讓她不由得被說服!

惠慈太后看著李琛的臉忍不住放柔了目光,這是與那個人一樣的絕俊、一樣的迷人風采。

「琛兒,你總是這麼會說話。」惠慈太后搖了搖頭跟著笑了出來,讓婢女們先下去,示意李琛坐到她旁邊來。

李琛走到母親身邊,體貼地替她將人參茶吹了涼,再伺候著她喝:

「母后,這人參可是高句麗送來的貢品,喝了對身體好,您慢慢喝,小心燙。」

惠慈太后乖順地聽了李琛的話,喝了人參茶又讓他給搥搥腰、拍拍背的,直到舒服地吁了口氣,才聽李琛又說道:

「母后,這時節入了秋,天候轉涼,您可要多保重身子,要是不小心著了涼,琛兒可是會心疼的!」

取出一件白色的貂皮氅袍,李琛將之覆蓋在惠慈太后躺臥在鳳鑾椅的身上,眉眼含著溫雅笑容地說:

「這都只是孩兒的一點心意,還請母后笑納。」

「呵,滑頭啊!琛兒,我怎麼生得出你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子!說吧,是不是有求母后了?」惠慈太后伸手摸了摸李琛的頭髮,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慈祥母愛。

惠慈太后一生之中只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李璟因為不戀皇位,而逃離皇宮;二兒子李瑜就是當今天子,但個性卻較為軟弱,不討喜;三兒子就是李琛,也就只有李琛最得她的緣!

三個兒子之中,她最偏心於他、也最關心他、最疼愛他。

「母后,琛兒想替六哥護送一批糧餉到北方,所以特地來向母后辭行,三個月後就會回京。」李琛邊說邊打量惠慈太后的神色。

因為他知道他的母親並不是尋常的女人,一個能一手扶持起整座後宮,當年還以皇太后之力將他二哥拉上皇位,以匡正社稷之名的女子,絕非簡單的人物。

李琛很清楚,他的母親很愛他,但是對權力慾望的戀棧,卻更是勝過於他!

母親對他的喜愛非常矛盾,一方面喜歡他目前貼心服順的樣子;一方面又不喜歡他的花名在外。

可在實際上,李琛心裡清楚世事練達的惠慈太后絕不會再希望自己有個兒子,有一顆精明的腦袋去治理國家,她有著超乎常人強烈的獨佔慾,對天下實權的貪得無厭,導致多年來,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維持著這樣的表象。

二皇子李瑜之所以能贏得眾位大臣的心,得天子之位,惠慈太后出了不少心力。

這其中的內亂鬥爭太過複雜,李琛雖未被牽扯進入,但是他一直都很明瞭,二哥不過是母后操縱在手的戲台傀儡!

實際上,許多政要之事,掌握著決斷大權的人,並不是當今天下地位華貴尊崇的皇帝李瑜,而是他的母親--惠慈太后。

在李琛手指間巧妙的按撫之下,惠慈太后幾要舒服地昏昏睡去,但她可沒讓李琛灌幾杯迷湯就老眼昏花到什麼事都看不清,輕輕抬起頭來,以一種摸索得十分透徹的目光睜眼回望李琛,她說道:

「琛兒,你想去哪裡,母后都不會管你,不過這次你到北方去,母后希望你帶上一個人陪著你,你們路上一起去。」

本以為要好生誘哄一番的李琛,才要欣然答謝惠慈太后那麼爽快地答應讓他出遠門,沒想到接下來聽到的消息,卻令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琛兒,你就一個月後再出發吧,順便將楊家那小ㄚ頭給帶去,母后已替你向皇上請託,也派了人妥善準備了這次的賜婚典禮……

查覺到李琛的手不動了,惠慈太后不以為意地接著說:「半個月之後,你皇兄會為你主持迎娶臻芳的大典,正式立你為靖燁王。」

感覺有如晴天霹靂一般,李琛原先的微笑凍成了寒冰,冷洌非常。

排名在他之前,未成婚的皇子少說仍有七個之上,就連六哥烜王李琰都尚未立妃……

李琛霍地笑了!

他真沒想到他的母親竟為了政治上的考量,私自決議了他的婚事。

李琛雖怒不可遏,但他仍舊是優雅得體地給了惠慈太后一個微笑,在她面前感激的叩首道:

「孩兒,叩謝母后恩典,千歲千歲千千歲--

再與惠慈太后寒暄數句,李琛步出了殿堂之外。

離去前,他回過頭,望了望碩大華美的宮殿,心裡面卻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地方,永遠都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是由皇宮中伸來一雙隱藏地如此巧妙,卻又現實地滿載權利慾望的手!

李琛自小就熟悉皇宮中人性的私慾有多醜陋,他讓千萬人夢寐以求的皇子身份給束縛著,表面上好似如魚得水、逍遙自在,可事實卻大相逕庭。

他並不如外表的無慮,李琛明白惠慈太后並不了解真正的他,可他的身上永遠都背負她那一道載滿慾望的凌厲目光,猶如沉重的枷鎖般地鎖緊他。

一股濃濃的悲哀驀地自李琛的心化了出來,如果當年不是六哥李琰的幫助,讓他學習到了成長中應該有的獨立,而其實……

他發現自己只要還是十三皇子的一天,就不會擁有真正的自由。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李琛在皇宮裡見到了他七年來,只能在夢裡邊魂牽夢縈的人

那是在為楊皇后慶生的晚宴上,他讓得知賜婚之事的楊臻芳公主給纏得心煩,悶聲不響地坐在平面子前猛灌酒,李琛任她在身邊大呼小叫,自己卻連說話都懶,理都不理她

那一晚,李琛只想大醉,酩酊一場,看看是不是能將心中的煩苦忘掉!

李琛心知自己已屆二十七歲的年齡了,幾位比他小的皇子都已成家立業,他的母后更為他迎娶了一整院的小妾在靖王府裡,等待他的臨幸!

可就是再多的國色天香、再婀娜多姿的嬌艷美女,他卻連碰都不想再碰,就是玩也沒有興致--

當年浪蕩成性的尊貴皇子,而今在宮外,眾人沸沸揚揚地謠傳著他不舉不行、不能人道的蜚言流語,李琛自是曉得,但他倒是不在乎被講得多難聽,因為自與焱緋分離之後,對那事他也沒了慾望

或許,他的母后聽信了那些謠傳,才會這麼急著逼他成婚

但說來更可笑的是每每只有想起焱緋的臉時,他才能抒去難堪的情慾

……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所愛了之後,才要開始後悔?

李琛為此無時無刻不在惱恨著那時看不透一切的自己!

「琛哥哥,你在想什麼?」一張美麗的容顏赫然出現在李琛的面前,講話的人是李琛的未婚妻子--楊臻芳公主

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李琛舉杯讓侍者為他斟滿酒,仰頭又是一飲而盡

「琛哥哥!琛哥哥!我在你旁邊老半天了,你怎麼都不說話?好無聊唷!」楊臻芳公主嘟了嘟紅唇,抱怨道

但今晚的李琛顯然沒有耐心陪她耗,猛地又將杯中之物仰首喝乾!

「玉宇杯中物,冷澀穿腸毒……迢迢此情慕,懵懵無人訴……

喃喃自語的李琛,突然瞧見一身華服的焱緋從面前走過。

是夢吧?

瞇眼細看眼前的人精瘦的身形與多年前一樣沒有改變,那張端雅秀淨的臉龐依然是美麗的令李琛幾乎難掩激動!

只除了不同於以前的焱緋,那絳色柔潤的一頭墨雲如今是削得極短極短的紅髮,他看起來不再柔媚,表情與氣質甚至給人有些冷峻的錯覺,難以親近

是他!

雖然有些不同,但李琛再望,瞬間肯定他就是焱緋!

「緋……緋!」李琛跳了起來,激動地衝向前捉住紅髮的他,面露驚喜之色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忘情地直接將人摟入懷裡李琛抱住他忘情的喊道

懷裡擁抱著的真是溫暖的身軀,過去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李琛總會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還能這樣抱著焱緋!

自己心心念念了整整七年的心上人--

可料想不到的,下一刻,李琛竟讓紅髮男子以雄厚力道的一掌擊飛出去

「你是誰?」紅髮的人露出嫌惡的表情,瞪著李琛怒道

「你不認得我了?不可能……李琛自地上爬起「你與他長得一模一樣,你一定是他!」顧不得他們之間的爭執引來宴會上其他人的注目,李琛朝紅髮的他說道:

「緋,如果你是在生我的氣,李琛願意道歉,過去是我對不起你!但你可知為了彌補這個錯,我整整花了七年的時間尋你……七年來,我不曾好眠,無時無刻,腦子裡想的都是你……

李琛走向前,伸出手臂欲將紅髮的他再次抱住:

「緋我用了七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確定了我的感情,你怎麼捨得讓我為你傷心?

李琛句句真摰情意的告白,卻換來了紅髮的他的嫌惡眼神!

接著「的一聲,他毫不留情的一拳揮下,朝李琛的臉重重一擊

這次,李琛近距離的讓紅髮的他打趴在地,狼狽不堪!

抹掉唇角留下的血跡,李琛忍著挨疼,不可置信地抬頭一望,但卻看見一雙褐色的瞳眸冷酷無情地睨視著他說:

「警告你!別隨便碰我!」

李琛發現那眼裡的陰寒,冷得讓人穿心刺骨

「琛!」

「律兒--

烜王李琰與楊王楊懷在同一時間穿越眾人來到他們身旁,分別拉開兩人。而一旁趴在平面子上睡著了的楊臻芳公主也讓人聲的騷動給驚醒,她來到了兩人中間驚道:

「琛哥哥……律哥哥,你們怎麼了?」還在一頭霧水的她問。

到是烜王李琰與楊王楊懷的人馬在廳中槓上的氣氛,頓時令在場所有人膽戰心驚

因為要是這京城勢力最大的兩家人打了起來,不管是幫忙哪一方都會得罪,真是難為小人!

「楊律!?他竟是楊律!?」詫異的追問,若不是讓李琰強拉著,李琛早已衝出將紅髮的他壓倒在地,只為親自確認他到底是不是焱緋?

他所愛的焱緋--

「烜王,這還是本王第一次有幸見到琛公子的醉態,在大庭之下裝瘋賣傻,這招當真高竿高竿!」看見李琛出糗,楊懷自是笑得十足得意的諷刺,當他覷見遠處的齊若謙打得暗示,便朝楊律使了個眼色道:「律兒,我們走吧!別打擾人家喝酒吃菜的雅興。」

「是,哥哥。」像是要讓李琛傻眼楊律故意對楊王楊懷綻出令李琛心生狂亂妒嫉的天人一笑人便隨著楊王的步伐離去。

「緋--李琛呼喊著,企圖留下楊律!

但讓李琰捉緊的他卻只能錯愕不已,瞠目結舌地看著楊律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

為什麼…………

我的緋……要故意裝做不認得我?

被留下的李琛心中疑點重重,可卻換不到楊律的回眸

漸漸遠去的紅影,始終沒有再看李琛一眼。

 

 

楊王楊懷一行人走回齊若謙所在的酒席坐位後,齊若謙向楊律關心一問:「楊律,你還好嗎?

面色冷漠且不茍言笑的楊律,看了他一眼後,便淡淡地應道:

「我沒事。」

「哈哈!若謙啊,剛才你可有看見律出手痛毆李家小子!哈哈,可真是大快人心!」不同於其弟楊律的陰沉楊王楊懷暢快歡愉的哈哈大笑。

「呵,楊王,只怕是那點拳腳還不足以消律的怒氣吧……」齊若謙翩然笑道,鷹似的雙眼解讀著楊律的心思算算時間已經過了七年了吧!齊若謙暗忖著

當年是他安排手下,並使計令李琛的人死心不再追查楊律的蹤影整整七年了,自從楊律回到楊家與楊王相認之後,就開始拼了命似地學習,他像是要補足過去所有的遺憾般,楊律不只勤奮讀書,更加強鍛鍊身體,學習武藝

楊律說他要脫胎換骨!

楊律說他要改變以前那個柔弱的自己!

楊律說他要世人無法看不起他,再也不能欺負他!

他說他要忘記焱緋,忘記以前那些不堪入目的回憶--

而這一切,齊若謙都看在眼裡,他知道楊律都做到了他真成了楊王楊懷手下得力的助手之一,兄弟聯手處處與李家人作對!

特別是針對李琛,因為齊若謙很清楚……自那之後,楊律變得有多恨李琛!

若是沒有對李琛強烈的恨意,楊律不會那裡快就逼自己在遍體鱗傷之後,硬要站起來。不管是遇到多少困境與刁難,楊律只管咬緊牙關撐下去,他不以楊家二少爺自居,更與楊王楊懷的下屬們一起在外練武行軍!

昔時,在靖王府裡稚嫩幼弱的樣貌早已蛻變,現在的楊律是個武功絕佳、清冷孤傲的劍術高手!狠烈的殺意讓他的渾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森寒之氣,眼前的楊律再也不是當年的焱緋!

齊若謙整整看了他七年他之所以如此有耐心地慢慢等待楊律,全是因為他不同於李琛,齊若謙並不喜歡強人所難

他當然喜歡楊律,可要征服一個人的心的方式有很多種,只要楊律的心中還有對李琛的恨意,他齊若謙就是勝之不武,這樣的結果之於他,齊若謙總覺得無趣

「哥哥」楊律站在楊王楊懷身前,恭敬喚道:「那件事,就交給我去辦。」

正在飲酒作樂的楊王楊懷聞知楊律突如其來的話,登時大笑:「哈哈,律兒!你終於答應為兄交你的任務了,盡管放手去做吧!讓他們知道本王的厲害,這次本王要讓李琰防不勝防,殺他個措手不及,哈哈哈--

「是。」楊律點點頭,陰狠怨憤的目光掃向酒宴的另一端,與他遙遙在望的……

而在楊律眼中的絕決齊若謙看得很清楚,雖然他並不了解楊懷交付給楊律的任務是什麼,但是他相信現在這一刻楊律其實已經等很久了!

接著下來便是一連串的報復行動,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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