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雪釣月】闇真的腐文窩

下了課的學堂裡一片鬧哄哄的，但讓好學的孩童們不斷追問著問題的楊律，卻還沒打算休息，他依然是耐心地逐一講解著孩子們的疑問。

楊律不急不緩的語調聽起來讓人感覺十分舒服，一大票原先頑皮搗蛋的孩童們此刻都乖乖地在他身邊坐好，細細聆聽著他們最喜歡的夫子講話的聲音。

等到楊律將古靈精怪的學生們哄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終於能下課休息的時候。

突然間，學堂裡最吵鬧的孩子王歂安像火燒屁股一樣地衝進來大叫：「夫子－－夫子啊！外面有個好漂亮的大姊姊說要找你！」

被包圍在孩子們中間的楊律，疑惑地抬頭看向歂安道：

「找我的？」

「是啊！夫子，你快跟我一起去見她啦！」歂安拉住楊律的手，接著便不由分說地往門外跑。

歂安心裡面想著：那位大姊姊不但長得美，身邊還跟了很多親切的大哥哥，而且他們還給了他好多糖吃，為了讓那位漂亮的大姊姊開心，他一定要把夫子帶去見她！

於是讓歂安抓著不好揮開他手的楊律，心中疑慮不已地讓個頭小小的歂安帶他來到了學堂外的茵綠草地。

會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指名找他的妙齡女子……

楊律根本想不出來，到底會有誰？

但是當他見到那等著他的人是誰時，楊律竟倏地一臉愕然地驚呼道：

「臻妹……是妳？」她怎麼會知道他在這？

「律哥哥，好久不見了！」楊臻芳公主大方地摟住楊律，嬌美的小臉上綻出親切的笑容。

反倒是讓她忽然抱住的楊律覺得羞窘，「臻妹，妳怎麼會來這？」看看四周，當楊律發現她只有一個人時，心中竟有些失望。

猛地，楊律厭惡起自己的念頭，他竟又想起那個人－－

「律哥哥，是遊俠與我的夫君……帶我到這找你的。」

楊臻芳公主挽著楊律的手臂邊散步邊說，她笑容可掬地一如學堂外盛開的桃花嫣紅，燦爛地一如初春飛花。

「夫君……臻妹，這些年妳去了哪裡？過得好嗎？」

當初他還在李琛那時，楊臻芳公主就因為行蹤不明而消失，如今再出現楊律心想必定是李琛將她找回去的。

「我過得很好啊，我的夫君也對我很好，只是嘴壞了點很喜歡欺負我唷！不過律哥哥，你看－－」

不避諱地將楊律的手放上她微突的肚子上，楊臻芳公主甜甜一笑的說：「呵呵，律哥哥，我才知道愛對一個人是多麼幸福的事……你看，再五個月小寶寶就會生出來了唷！」

想當初她被抓到那裡還很反抗上官星那個混蛋……糟！讓上官星知道她在罵他一定又會被他唸半天！總之是遇上她的夫君以後，她才知道以前自己對李琛的感情有多幼稚！

所以在聽遊俠說因為她的關係，律哥哥氣得躲了琛哥哥兩年，她才向那個保護過度的夫君要求，自奮告勇地找律哥哥解釋清楚。

微微一笑，楊律輕輕地抽回手道：「嗯，臻妹，別待太久，等會兒妳就回去吧！不要與我再有牽扯，妳會過得很幸福的。」

沒想到兩年過去，李琛與她連孩子都有了，楊律很希望能衷心地給唯一的妹妹真心祝福，但他卻沒有辦法坦然接受他們在一起的事實。

溫柔地再朝楊臻芳公主笑了笑，楊律知道躲在遠處看著他們的遊俠與他，會來帶她平安回去；於是再與楊臻芳公主道別之後，楊律便又走回了學堂。

「等等啊！律哥哥你誤會了，人家話還沒講完啊－－」楊臻芳在楊律身後呼喚道。

「妳唷！連話都說不完整，怎麼那麼笨啊！」忽然聽見楊臻芳公主身邊出現了一名陌生男子的聲音，楊律疑惑地才想要回頭，但他還來不及轉身，卻在一抬眼就望見那站在學堂門口，一身儒雅華衣並對他柔和微笑的俊逸公子。

「你……你是……」

李、李琛！

＊

「喂！上官星，你看哥哥他們……到底能不能合好啊？」

賴在夫君的懷裡，楊臻芳公主張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往楊律與李琛談話的方向瞧著。

「真吵！就說要是妳一開始就把話講明白，說妳與李琛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半點『夫妻之間』關係，妳愛的人只有為夫的我，他們兩個也許就有和好如初的可能……」摟著楊臻芳公主，上官星深怕遠處的楊律與李琛沒聽見似的扯開嗓門大聲說道。

見楊律明顯渾身一僵，上官星回頭再看著妻子頗為煩惱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開來，在她頰上愛憐地親了一下。

「別這樣啦！先聽我說，」將丈夫的臉挪開一點點，楊臻芳公主認真的道：「你這麼說喔……那要是他們又吵起來，不就都是我害的？我不要哥哥們不高興啦，上官星，你最厲害了快幫幫我嘛……」輕咬粉唇，楊臻芳公主扯著上官星的衣袖，神色顯然著急了起來。

要是律哥哥不接受琛哥哥，那琛哥哥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琛哥哥他找了那麼久，才見到律哥哥……

實在好可憐唷……

「笨女人，妳在擔心什麼？天塌下來都有為夫罩著，安啦！」

安撫著妻子，上官星伸出食指比個「噓！」的手勢，要她靜靜地再往下看去－－

＊

柳杏村的學堂邊有一座湖水澄澈的碧水湖，村民們為楊律體貼地在湖旁種了一整片的青柳，迎著日陽隨風搖曳的柳樹枝條輕輕地晃動著，嫩綠色的光影與湖色粼粼的波光互相暉映，美不勝收。

楊律站在湖畔，陣陣柔和清爽的微風緩緩地吹來，風兒將楊律早已留長至腰的紅髮吹揚而起，揚出一簾幽美的髮瀑，李琛望著兩年不見，姿影翩然容貌仍舊絕美的楊律，心中驀地起了許多感觸。

「我終於能來找你了，楊律。」李琛好溫柔地開口一喚，俊挺優雅的眉梢舒展成迷人的弧度。

「李琛……」楊律看著李琛的笑容，一堆疑問在他心頭盤旋，但卻因為見著李琛的震撼，令他說不出其他的話。

一個整整思念了兩年的人突然之間出現在他的面前，楊律就是再以堅強的面具掩飾，也顯得自欺欺人。

「楊律，你先聽我說，李琛這一輩子只要你！你可知道從你離去之後，每天每天我都好想見你，無時無刻都好想你……」

走近楊律的身邊，李琛卻緊張的不敢輕易碰他，因為他害怕在還沒明白楊律的心思以前，又會逼得他消失不見。

看著李琛，楊律聽見了他的話，表面上他雖是不為所動，但楊律的心裡卻是不斷地在掙扎。

李琛讓遊俠找到了他的去處，又將臻妹找來，究竟……

是想對他說些什麼？

「楊律，我已經丟棄了從前所有的過去，只為了飛奔來到你的身邊，今生今世除了與你在一起，李琛已經別無所求。」溫熱的掌心撫上楊律的臉龐，李琛柔和的誠懇語氣盡是無限的柔情。

聽著那道讓人沉醉的嗓音，感覺李琛企圖給他的安心，楊律心口隱隱地有些泛疼，因為李琛說要一直與他在一起……

這會是真的……

他可以再次相信李琛不會是騙他的嗎？

「李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嗎？如果又是你給不起的保證，請你回……」去……

封唇的吻點落了楊律猶疑的呢喃，雖然戀戀不捨那柔軟唇瓣的芳香，不過李琛可不敢吻得太久，僅是淺嚐之後，便揚起笑容說道：

「我早說過了，楊律，這一輩子我只要你。十三皇子的李琛於半年前在靖王府裡中毒，讓人給害死了，現在你面前的人－－只是一個名叫李琛的平凡人。」

「你……」不可置信的，楊律的心竟怦怦地跳了起來。

「還記得我教你的那首詩嗎？」李琛朝楊律朗朗一笑，竟就地吟了起來：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不管你是焱緋或是楊律，只有在你的身邊，李琛才能做真正的自己……過去的李琛根本不懂得要好好珍惜，但他已經死在皇城裡了；楊律，你願意接受現在這個已經一無所有，但卻一心愛你的李琛嗎？」

楊律倒退一步，澄澈如碧的眼眸低垂，他冷冷地不說話，但李琛知道楊律是在思考著，就在他緊張得冷汗直冒、不住倉皇，終以為自己只能在夢中擁有楊律，又要再一次失去他的時候，李琛猛地才聽見楊律哀傷的細語：

「一個人形單影隻地活著是件好痛苦、好孤獨的事，從小我就害怕那種感覺，但以前在靖王府裡的你撫平了幼小時的我，心中那種驚惶與害怕；我感激你在靖王府裡給了我的好多溫暖，但那時候的李琛卻不是真心的對待我，真心的喜歡我……」

楊律的話讓李琛瑟縮了一下，但他才要說話，竟讓楊律制止，只見楊律看向明亮的天空，眸子裡染著一絲憂悒的說著：

「李琛……你讓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為這一生也許我永遠都沒有希望再見到你了。」

「不是的，我……」李琛搖著頭，楊律說話的哀傷語氣讓他不由心慌。

　　「李琛，我不能接受現在的你，但是我們可以忘記過去發生的錯誤……」楊律回頭，美麗如晶的綠眼睛望著李琛，他終於微笑了起來，輕輕的，一記嫩紅色的笑靨在他白皙漂亮的臉頰上溫柔綻放。

「重新開始。」楊律說完，便笑著走向前摟住了李琛，他主動抬起頭湊近李琛怔愣著的臉，楊律閉上眼吻上了李琛的嘴唇。

這一瞬間，楊律放下心防所展現的溫柔，柔媚的讓李琛心神癡迷不已，他將李琛眼裡所有的驚呼訝異，通通融化在他們好不容易雨過天晴朗的濃情蜜意裡。

這一段路啊……他們實在繞了好遠，不是麼？

那年，那一場的邂逅讓楊律初嚐了情愛的歡愉與喜悅，但究竟愛上了李琛，之於他是不是真的有錯？

他想他們的愛的確有錯，但卻是錯在不應該相愛的時候，他不愛他、他卻愛他；他很愛他、他卻恨他……

可楊律卻釋然地搖了搖頭，他的心湖因為李琛又輕起陣陣的漣漪，雖然不免輕聲一嘆，但楊律最後卻終於朝李琛柔柔地漾出絕美的一笑，他低聲輕道：

「李琛，現在的你有我－－在你的身邊。」

從今以後……

「緋，我怕得要命，因為差一點李琛就辜負你了……」吻著楊律彎滑紅嫩的嘴唇，李琛感傷的嘆息著：

「但只有你……才是李琛想要的幸福。」終於李琛難掩激動地反手摟緊楊律，直到現在他才有那種活著的真實感。

　　聽聞此言，楊律臉上緩緩沁出柔美的一笑，他握住李琛微微顫抖的雙手，終於在多年之後，楊律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而他知道他們的故事，直到現在……

才要真正開始。

尾聲

唐皇朝初，十三皇太子．李琛，於天曆八年迎娶楊臻芳公主為妻，受封靖燁王。

靖燁王李琛世傳其貌俊逸非凡，生前性喜浪蕩、為人狂妄，傳聞靖王府內家妓、寵妓、歌妓於興盛時期達上千人，雖狂蜂浪蝶花名在外，但靖燁王聰敏慧博、才高八斗，文學造詣於當時可謂登峰造極之翹楚！

天曆元年，靖燁王曾以易名折服文考千人、得文試科舉狀元之美名，其後修錦心繡口之賢，餘詩數十首，千古流芳。

另，靖燁王李琛與其兄烜王李琰私交甚篤，多有往來。

其餘事跡，野史記錄已不可考。

天曆十二年春二月，靖燁王以生辰吉日為由於府中設宴三百，因誤飲毒酒，三日後毒發身亡。

同年孟冬，皇太后因病駕崩，傾國朝野舉世震驚，皇星殞落，感天地同悲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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