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 楔子

 

 

古老簡樸的城鎮,位於長安都城與西北大漠的交接之處。

這裡是漫長絲路上的一點,一處名為龍首崗的驛站。

龍首崗是座山名,山下有座小規模的城鎮,而小鎮不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往來絲路商旅所須添購的用品,貨物交易買賣的場所,投宿休憩的店家等等,在這通通都有。

一條銜接東西往來的碎石道路橫貫了這座小鎮,由於黑夜將至,此時幾名旅人正忙著趕車離去。

但說也奇怪,那些商人離開時,人人神色倉皇,行跡匆促。

白日商旅往來、絡繹不絕的熱鬧驛站,入夜之後,怎會變得冷冷清清?

原來,因為龍首崗位於朝廷與西域交界的三不管地帶,是出名的盜匪出沒之地。

人人傳聞,龍首崗入夜,路上除了那些綠林好漢外,就絕對沒有活人!

終於--

紘覆夜幕將天邊餘暉的最後一絲光明逼去,銀亮星子開始在夜空中璀璨閃耀,夜色緩緩降臨大地,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除了客棧隱約傳來的人聲外,龍首崗方圓百里竟毫無人煙。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抹不尋常的黑影,突地悄悄自客棧後門竄出。

那道黑影疾閃如電,身姿迅如銀星!

說也奇怪,那道黑影雖是趁夜離去,但卻不是離開龍首崗,反往龍首崗的深山林壑奔馳而去。

就在那道黑影離去不久,數名潛伏暗處的殺手現身,跟上了去。

「瞞著我跑掉就算了,後面還跟著這麼多人……唉唉,想取你性命的人真多。」

躺在客棧屋頂,一名狀似觀星的男子瞧見方才一切,撥去額前垂落的黑髮,男子唇邊掛著莫可奈何的一笑。

「罷罷罷,古人云『投奔知己,相互周濟』……我們是生命共同體,遊俠我絕對不會因為你故意丟下我,就再也不理你的。」

男子邊說邊悠閒的坐起身,他伸了伸懶腰後,隨即由屋頂一躍而下。

準備看好戲嘍。

 

 

 

遊俠 |正文|

 

 

蒙著面,從頭到腳一身黑色裝束,遠夜背上負著一具以墨色布條包起的長柄,他孤身一人在這寂靜無聲的暗沉林間,疾速奔馳著。

必須盡快離開此地不可!

能走多遠是多遠!

否則讓那些人追上他,就大事不妙了。

微喘著氣,遠夜紊亂的氣息微微洩露了他的緊張與心慌。

沒想到自己奉師尊之命離開雲劍山莊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那些人竟能如此輕易找到他的蹤跡。

遠夜咬了咬唇,師尊對他寄予厚望,他萬萬不能令他失望!況且他身負雲劍山莊未來能否繼續存活的重責大任。就是死,他也要將師傅交代他的任務辦妥!

突地,遠夜像是踩到青苔般腳底打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在陰暗林間往後方栽去。

就在眨眼一瞬,遠夜借力一躍,他身手俐落地在空中翻了個筋斗。

但在遠夜落地後以為自己安全地吁出一口氣的同時,無聲無息的,數把冰冷銳利的刀刃架上他的脖子!

「識相的話,把那東西交出來。」低沉的聲音穿透夜的帷幕,傳入遠夜的耳裡。

四名黑衣刀者悄無聲息地持刀圍著遠夜,與之說話的是其中一名。

遠夜不答話,他抿著唇,神情自若地不理會身旁逼命的四個人,直到其中一名不耐煩地恫聲大喝道:「說!快說!」吼聲威脅完,冷涼刀鋒跟著沒入遠夜的脖頸寸許,鮮紅的血絲順著刀痕染上刀身,一股微腥的血味飄散在寒林之中。

緊緊閉著眼,遠夜冷漠地沒有半點反應,刀者們就是問他再多問題,遠夜也不說話。

等了一會兒,四名刀者見他如此不配合,準備拔刀相向,動手殺人之時,遠夜霍地有了動作!

「喝!」大喝一聲,視線就著幽微的月光,遠夜身子朝後一仰,閃過自他左、右、前三方而來的猛擊。身影旋迴,遠夜讓那三方刀氣轉而攻向一開始持刀傷他的刀者。

昏暗之中,一人倒下。

見狀,遠夜以迅雷之速脫離剩餘三人追擊的範圍。

「想跑?慢著!別讓他跑了!」顯然讓遠夜的舉動惹毛,刀者的頭目低吼一聲,怒火難歇地抽出腰間暗藏的暗器,作勢往遠夜的身後,疾射而來。

就在逼命時分,那名施放暗器的刀者銀針還未射出,右手手掌竟霍地讓人以一陣冰風凌厲地削斷!

「啊啊啊--」鮮血狂湧,刀者驚天動地的痛苦尖叫劃破黑夜寧謐的詭譎氣氛。

「我的腿!嘶--」叫聲未停,另一名刀者竟跟著哀號倒地!

抹去額角的晶汗,遠夜半跪在遠處低低地喘著氣。

只見曖昧不明的月光,映出幾片落葉散落在倒地兩名刀客的身周。

灰綠色的細長竹葉染著濃腥紅豔的血珠,像是闇夜中微微閃動的幽光在腥臭不已的血泊之中,餘波盪漾。

「救、救命……」餘下的那名黑衣刀者,見自己的同伴莫名其妙地一個個倒下,心中雖是發毛,但想逃卻又顧及傷殘倒地的其他刀者,猶豫不決著……

「唉!就壞人來說,你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一道男音忽如暮鼓晨鐘般清亮地穿透林蔭的夜幕而來,黑衣刀者聞言,疑惑地看向四周,一道銀華光亮倏地凌空飛來!

那道光華撞上那名黑衣刀者之後,強悍的力道將他逼向一株百年老樹,身受襲擊的同時,黑衣刀者的手腳竟被一條銀鍊牢牢地捆住!

「誰--是誰!」黑衣刀者大叫一聲。

「看在你沒有惡意傷害他,對夥伴還算有點良心的份上,本遊俠……大人有大量,好心放你一馬吧。」邊說著,一名同樣身穿武者勁裝的黑髮男子,模樣悠閒又愜意的自老樹上跳下來。

「遊、遊俠?你、你就是他……」黑衣刀者愣聲一呼。

 

為人不淫貪,誓斬惡人奸;

要請我遊俠,大爺先給錢!

 

江湖傳言,遊俠是個性喜遊山玩水的俠義之士。但聽說他的個性古怪,除了靠賞金生活之外,這個人的不學無術以及好管閒事也是武林一絕!

被綁在樹上的黑衣刀者當然聽過遊俠的大名,遊俠過去的事跡暫且不提,傳說位於東北,雄霸一方、無惡不作的北宮世家,一夕之間讓人殲滅之事,就是遊俠一人所為!

遊俠乃布衣之俠,其劍法神行萬變、天下無雙。

雖然他愛錢如命,處理事情全憑當時心情所為,我行我素,但他偶爾的殺人犯武,總是以正義為名,力折公侯卿相。

這樣的俠義精神,各界給予他程度不一的批評。但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遊俠是個身懷絕技的恐怖人物!至少,現在被綁縛在樹幹上的黑衣刀者是這麼膽戰心驚的想著。

只見來人手掌微微揮動,一道強勁的掌氣擊中被綁在樹幹上的黑衣刀者。

「啊啊啊--」胸腹受創,黑衣刀者發出淒厲一吼,登時兩眼一翻,竟昏過了。

「遠夜。」簡單解決刺客後,來人朝遠夜的方向輕喚一聲,挺拔的身形走了過來。

「你--你別過來!」明白來者何人,遠夜制止了那人前進的動作。

「唉,才幾個時辰沒見,遠夜……你怎麼又變得這麼生疏?」

幽幽晃動的火光清楚地照出來人的臉龐,一張相貌非屬英俊過人的平凡臉孔。

倘若不仔細注意,一般人只會以為這個男人是尋常的老百姓,但在遠夜的心裡卻很清楚的知道他是誰!

這個黑髮黑衣的男子,就是那赫赫有名的賞金獵人--遊俠。

「你別生氣,我先把這些人處理完,咱們再來徹夜長談啊,呵。」遊俠的話甫一說完,只見他那隨意紮起的過腰長髮,幾許凌亂的黑色髮絲於火耀光華之中,輕巧的散逸飛揚起來。

噘著細小枯枝,遊俠態度輕鬆、好整以暇地走到其他幾名受傷的黑衣刀者身邊,仔細地將這些人一個個以銀鍊捆好,之後他笑瞇瞇的道:

「要是你們今晚能躲過野獸的襲擊,那就表示你們命不該絕。」膽敢傷害遠夜,他沒有當下將之擊斃已是對這些人最大的寬容了。

想到遠夜,遊俠自認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個倔強不語的黑色身影。

「遠夜。」再一次走到遠夜身邊,遊俠放柔聲音的喚道:「你瞞著我離開客棧也就算了,還這麼不小心讓自己受了傷,你也多愛惜自己一點嘛,你看看……傷口又流血了,痛不痛啊?」將上衣撕破一角,遊俠在遠夜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快速地點了能讓他頸間止血的穴道,以及讓他暫時麻痺無法動彈的要穴。

「我知道,這肯定很痛喔……想到會在這麼漂亮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醜陋的疤痕,我就覺得很捨不得。」

彷彿是傷在己身般心疼地喃喃自語著,遊俠取出一罐隨身的療傷聖藥,替遠夜在傷處塗抹了些許青綠色的藥膏之後,接著再細心地將遠夜的傷口包紮好。

緊抿著唇,遠夜皺著眉忍著不要說話,他讓遊俠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忙著替遠夜包紮的遊俠,動作專心地幾乎忘記了他們身旁還有其他人存在。

任遊俠替他處理頸間刀傷,遠夜寒著一張臉,他盡量忍著不回應,直到遊俠動作輕柔地為他在傷處上打了個漂亮的白色蝴蝶結之後,遠夜才又聽見遊俠再次朝他開口說話的聲音。

「好了,大功告成。」跟著解開遠夜被禁錮的穴道。

「放開我!」一恢復行動自由,遠夜嫌惡地用力拍掉遊俠的手,語氣陰沈地朝他逼問:

「你到底跟著我做什麼?」表情冷峻地瞪著眼前這個貌似有著溫柔笑意的男子,遠夜瞇細雙眼,再一次打量遊俠接近他的動機。

一個月前,他同樣與這幫緊追不捨的刀客們,在雲劍山莊附近的山道上展開一場生死惡鬥。

就在那時,他遇見了遊俠這個好管江湖閒事的男人--一如今天,遊俠出手相救,替他解了圍、幫了他的忙。

可在他們兩人初見的那日後,遊俠便不請自來般,賴上了不放地天天黏著他!

自認識開始,遊俠在這短短一個月以來幾乎與他同出同入、形影不離,日日夜夜地死纏他不放!

雖然他數次遭劫,都是因為遊俠的幫助而化險為夷,遠夜雖知遊俠不會傷害他,但他們結識的時機安排太過巧合,遠夜打從心底不信任遊俠!

這個對他而言,根本素昧平生、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過去師尊曾與他述說不少江湖情事,對於遊俠的盛名,遠夜也曾有所聽聞。遊俠這人行事乖張、性情執拗、渾身怪癖、與人不同。

遠夜知道遊俠接近他不可能單純沒有原因,他不知遊俠究竟為何而來!

難道只是為了伸張正義?他不相信!人心叵測,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

因為早在他逃離雲劍山莊時,就已經領悟太多、太多了……

「你問我為什麼跟著你啊?當然是因為我們很有緣啊!遠夜,我越看你就越順眼,所以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你嘛……」

遊俠甜滋滋的一笑,順著遠夜的方向伸手抱過去。

不料遠夜聽見他的話後,非但臉色變得更加嚴肅,右拳一揮,一記狠烈的攻擊倏地往遊俠的臉龐招呼過去。

「別兇、別兇,遠夜你聽我說……」遊俠安撫性的說著,並側過身子,不著痕跡地躲開遠夜的拳頭,順勢捉住了遠夜的右手,遊俠將人往懷裡一帶,跟著在他耳旁嘻皮笑臉的道:「這是你表示友好的方式嗎?呵,真熱情啊。」

趁機在遠夜的頰邊偷捏了一下,遊俠一臉陶醉的羞道:「遠夜,喜歡一個人其實不要半點理由,我會跟著你,想無時無刻都跟你在一起,這種為你心動的感覺,你覺得……我要如何對你明說呢?」笑容可掬地望著遠夜,遊俠眸裡凝滿真摰感人的情意。

「胡說八道,快放開!」又聽見這種蒙騙三歲孩童的荒謬歪理,遠夜怒斥一聲,冷冷地瞪了遊俠一眼之後,猛地推開了遊俠摟著他不放的手臂。

態度拒人於千里之外,相較於遊俠的熱情,遠夜顯然根本不領情!

「遠夜,你好兇喔。」見遠夜臉色凜冽沉冷,遊俠委屈至極的哀怨一喚。

對那聲喚恍若未聞,滿心憂慮的遠夜不再理會遊俠。不吭一聲地背對遊俠走往一旁,遠夜彎下腰,將方才打鬥時不小心遺落在地的墨色長柄撿回。

重新背好長柄之後,遠夜看也不看他的「救命恩人」一眼,長步一邁,黑色身影逕自往那流曳著冷藍月光的前方走去。

月華銀燦如脩絮,流螢點點而飛喧。

萬籟俱寂的黑暗大地流淌著寧謐安逸的氛圍,龍首崗裡的大千萬物除了漫天流螢飛舞之外,彷彿皆已停止了活動。

遊俠與遠夜兩人默默地在林間裡穿梭著,像名剛過門的小媳婦一樣,遊俠乖巧地跟在遠夜身後,安安靜靜地陪著他走了很長一段山路。

但是越走他越覺得無聊……

靈機一動,遊俠竟想自得其樂,索性兀自引吭高歌了起來。

「愛人啊!此時請想起我在你的身邊……」

可遊俠歌還沒唱完,遠夜往前邁進的身子瞬間僵住。回過頭來,遠夜扯去方才蒙住大半臉龐的黑色面罩,表情不善至極的狠狠瞪著遊俠,沉聲吼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不料遊俠竟痞痞一笑,柔聲道:「遠夜,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唱首歌來讓你開心呀……」

「不必,你離我遠一點!」遊俠的這番話聽在他人耳裡或許很動聽,但遠夜知道自己身繫師尊遺命,他實在沒有閒情逸緻花費心力與遊俠天南地北的胡亂鬼扯!

刻意對遠夜的怒意視而不見,遊俠默不作聲地盯著遠夜心火惱怒的俊顏良久。

「你做什麼?」被看得渾身不對勁,遠夜怫然一問。

「我在享受此時只有你我兩人的寂靜安寧,這彷彿置身幻境的美好感覺,實在令人不願自夢中清醒啊!」瞇細眼睛,遊俠愉悅一笑,望著遠夜讚歎的道。

扯去面罩,不同於一般人的墨黑髮色,遠夜一頭淡茶色的過肩長髮在月光之下閃爍著柔和瑩光。

迎風翾揚、輕舞飛翔,那沉靜端正的五官帶著一點看透人心的銳利,狹長美麗的鳳眸直勾勾地探入遊俠的眼裡,滿是敏銳的探詢意味。

就是欣賞著遠夜那份冷漠高雅的氣質……

遊俠淡然一笑,他發現遠夜的體格比之自己略顯精瘦,遠夜相貌雖然不是十分俊俏,但卻也不過份陰柔,長年練武的肌膚呈現一種迷人的淺褐色,整體看起來是堅定而充滿自信的。

遠夜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屬於他個人的特別風采,介於青澀少年與成熟男子之間的優雅味道,反而將他整個人襯托得無比耀眼,斯文俊秀。

像是藏於璞玉之中的綺麗珍寶,越是平凡無奇的表相,越有挖掘其甄至完美極致的無限潛能。

遊俠饒富趣味的一笑,他的確是對遠夜很有興趣呢。遠夜對他為何如此防備的原因,遊俠十分清楚。不可否認,他承認自己接近遠夜的確有特殊目的。

雖然他是名收銀買命的賞金獵人,但遠夜在一開始就弄錯了。

自己的目的若真是只為單純殺人,那麼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前來救他?

唉,遠夜一點也不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可當他看見遠夜臉上那俊雅英飛的劍眉,似乎有越來越糾結的趨勢,遊俠卻不客氣地大笑出來,心情愉快地觀賞遠夜的反應。

過去與李氏一族,像李阿琛那樣的紈絝子弟相處久了,遊俠發現遠夜的個性與他們那票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十分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這樣逗著遠夜說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話,感覺輕鬆無須考慮半點爾虞我詐的逼命壓力。

遠夜的外表雖然總是冷淡不已,但其實他在面對自己時根本隱藏不住半點心思。

這種外冷內熱的個性……還真是可愛的緊啊,呵呵……

「你說話非得要這樣不正經嗎?」繃緊著臉,遠夜算是不悅至極的下了最後通碟。

殊不知,遊俠偏偏很喜歡遠夜那微微瞋怒的表情,只聽他肉麻兮兮的道:

「遠夜啊,在我的心中已經只能容下你一人,這字字句句均是出自我的真心真意,感人肺腑、其心可鑑天上日月啊!這世上肯定不會再有比我對你更認真的人了……遠夜!等等,你要去哪?」遊俠話還沒說完,遠夜直接掉頭離開。

知道自己的武功打不贏遊俠,所以他不會冒然出手攻擊,但他有權利選擇不要理會遊俠這怪人的糾纏!

他--真--是--受--夠--了!在遊俠身邊再多待一秒,再多聽遊俠那滔滔不絕的荒誕理論,哪怕只是一秒鐘,自己絕對會--

徹、底、崩、潰!

「遠夜、遠夜、遠夜、遠夜……」毫不理會背後那不曾間斷的呼聲,耳邊那一句句的殷切叫喊令他倍覺厭惡。

遠夜怒極了,筆直的長腿逕自往那沉暗的山道前方走去。他不回頭,心中煩怒,更不希望遊俠又跟上來。在他心裡,遊俠是個無聊至極、莫名其妙的渾蛋!

但在獨行了一會兒之後,霍地,遠夜發現天地間只剩下風聲與自己的呼吸聲,身後那人的腳步聲……忽然消失了。

忽然,一股詭譎不已,說不恐怖感覺的慘慘陰風,自黑暗的林蔭間吹來。

察覺如此,遠夜心中雖覺納悶,可強忍回頭探究的慾望,遠夜加快腳步,持續向前。

走了也好,遊俠半途離去,沒跟上來才好!他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他!

「嗚嗚,遠夜,你好壞……我還沒走啊。」一道哀呼頓時自前方不遠處傳過來。

遊俠的身影翩翩然地站在遠夜的前方,令他微微嚇了一跳。

「你!」心火翻騰,遠夜終於忍無可忍,雙掌一握,以拳法攻向遊俠。

反觀遊俠則是站在原地,一臉笑盈盈地靜觀一切,面對遠夜的怒擊,他不閃也不躲。

正當遠夜的拳頭即將毆上遊俠那張瞇瞇傻笑的臉龐時,冷不防地,遠夜聽見遊俠這麼對他說……

「遠夜,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好嗎?」遊俠俏皮的朝遠夜眨眼。

「廢話休提!」遠夜阻止了遊俠再往下說的意圖。但下個瞬間,遠夜卻自遊俠口中聽見了令他震驚不已的事。

「其實這一路上,委託我一直跟著你的人啊,是你的師尊雲劍宗師。」

 

 

「委託我的人,是你的師尊雲劍宗師雲劍天。」遊俠自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遠夜,「遠夜,如果你不信,這封雲劍宗師的親筆信,你看看就明白了。」

遠夜聞言,移近火炬,拆開了那封信,並仔細閱讀。

這一次,他沒想到遊俠竟沒有騙他,自己果真瞧見了他的師尊……雲劍天的親筆字跡。

「遠夜啊,這下子,你願意相信本人是發自真心的對你好了吧!」遊俠見遠夜看完信後,臉上原先的冷漠線條與對他的防備一瞬間似乎有些鬆懈,隨即笑得十分開心。

聽著遊俠的話,遠夜表情複雜地再次抬頭看他,那雙狹冷的鳳眸對上遊俠晶亮亮的大眼瞳,一陣無言。

既然事實如此,為什麼一開始時遊俠不馬上將真相告訴他?看他一路上為了逃避追兵,躲躲藏藏地緊張擔憂很好玩嗎?

莫名其妙的糾纏了他一個多月,還故意讓自己以為他別有用心?

先不談遊俠的個性輕浮、輕挑是如何的令人討厭,遠夜一想到他竟如此故意耍人玩,原本早已平歇的怒火竟又狂焚滿心!

「該死!」突如其來地,遠夜一拳憤怒地擊向遊俠的胸前,並還不偏不倚--

正、中、紅、心!

「嗯……」悶哼一聲,遊俠沒有閃躲,他的確欠遠夜一個延遲的解釋。

原以為遊俠會如前一樣像條滑溜的蛇般躲開,但遠夜沒料到遊俠竟然老老實實地讓他打,而且還沒半句怨言,不吭一聲。

總是嘻皮笑臉的人,一本正經的默默承受,遠夜以為遊俠會閃開自己……

「你,為什麼不躲開?」大可不必理會遊俠的動機,但遠夜執拗地朝遊俠冷冷一問。

遊俠並不答腔,但他實在正經不了多久,見遠夜似乎開始關心他了,遊俠又故意眥牙裂嘴,露出一個吃痛不已的表情,討好道:

「遠夜你氣消了嗎?只要你不氣,再多打幾下,我都願意。」大大方方的閉上眼睛,遊俠雙手一攤,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見狀,遠夜毫不猶豫,順著遊俠的美意,他狠狠地再揍了他幾拳!

「好痛、好痛~輕點、輕點啊!遠夜你還真打我呀,嗚嗚……」裝模作樣的揉揉眼睛,遊俠一臉哀怨的表情,假裝有如深宮怨婦般的哭泣道。

冷眼觀看遊俠的即興表演,遠夜心想,既然明白遊俠的來路與目的,那麼對遊俠他不再有所忌憚,索性不理遊俠。

轉過身,遠夜再次往龍首崗深山的方向行去。

「遠夜!等等我,你真壞~蹂躪完人家之後怎又不理人了啊……」

擰起俊雅的眉,遠夜兀自往前走。

他再也不想聽見身後不速之客的殷殷叫喚。因為此刻,遠夜想要整理思緒,他回想著自己離開雲劍山莊時所發生的事。

遊俠的時間,為何會算得如此巧合?

師尊找遊俠幫忙,故意與他會合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師尊早就清楚雲劍山莊會面臨的重大災厄?

將雲劍天給遊俠的信細心收好,遠夜想著那封信上雲劍天的親筆字跡。

 

師尊……

究竟你留給我的,是什麼樣的難題與難關?

 

遙遙望著遠方伸手不見五指的紘黑夜幕,在逐漸黯淡的月光下,遠夜顯得越來越沉默了。幾乎是心痛難當的,遠夜想起他待在雲劍山莊最後的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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