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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哥哥的安全,楊律暗中派人調查了紫京的生長背景,但卻發現紫京的過去來歷不明!

紫京說他是名琴師,但城中奴隸們居住的陋巷裡,聽聞有這等美貌又彈得一手好琴的人,並非名為紫京;唯有一名叫「鳳奴」的崑侖奴琴師。

而傳聞那名琴師鳳奴,日前不知何因由烜王李琰親自邀入烜王府裡做客,但卻前些日子鳳奴隨著烜王李琰離府之後,人便接著下落不明!

楊律知曉鳳奴其實就是烜王李琰的情人,因為不見蹤影的鳳奴是烜王李琰在對抗他所派的百人馬賊奮戰時,拼上一死也要掩護他離開的人物!要說鳳奴若真是有情有義,顧慮烜王的恩情因而化名潛入楊王府裡……

思及此,所有線索彷彿都恰如其分地在楊律的腦海裡排序,其中的恩怨繯結,並非不可能!只要他能證明紫京就是鳳奴,想必威脅李琛的籌碼便又多了一成!

要是他在李琛面前殺死李琰與鳳奴,李琛會有多恨他?

鳳奴的生死,李琛也許完全不在意,但烜王李琰對李琛的重要性,楊律卻是心裡有數。

那次大婚的事件之後,他一直與李琛避不見面,可卻在前些日子裡的某一夜,李琛忽然秘密出現在楊王府裡,他的面前。

那個晚上楊律也與現在一樣獨坐在冷白月華之下沉思,可遠處一陣亮光閃爍,只聞一陣迷香吹拂,濛濛白煙襲竄,在他還不及反抗的當下身體竟被迷煙痲痺,動彈不得!

接著,自他房內黑絳紗色的簾幕後方驀地走出了一道衣冠挺拔的俊逸身影,僵在窗台邊的楊律內心倏地一驚,瞠目望著那由月光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熟悉面孔,雖是略為憔悴卻依然英俊絕倫、氣質儒雅的那個人……

來到了他的身旁,那人自他的身後猛然間將他緊緊摟住,以像是怕他消失般的力道擁抱著他,緊箍著他的雙手微微顫抖,楊律聽見那人以一種哀然深慟的語氣對他說道:

『緋……為什麼你非要逼我與你為敵不可?』

聽見那聲音的一瞬間,楊律的心跳幾乎被迫停止,因為與楊王作對,身為敵方陣營裡的首腦李琛竟然獨自一人,膽大包天地夜闖楊王府!

難道他不知道孤身來此有多危險嗎?

要是哥哥楊懷見他了,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就殺了他!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為何你要那麼做?六哥為民前鋒,他出生入死是我最崇敬的人,因為你恨我所以他代我受罪!但是緋……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但現在的李琛愛你,根本就狠不下心對付你……

楊律咬著唇,雖然他不能動,但在聽完李琛的話後,李琛扳過他的身子柔情萬分的對上他的眼,楊律不想看卻還是探尋到了李琛眸中那最坦然真摰的情意,曾是冷酷無情的人如今竟是盈滿癡心眷戀地凝望著他。

這其中的轉變讓刻意掩飾自己內心掙扎的楊律感到驚惶,他用力地闔上眼,楊律要自己對李琛此時彼刻的行為視若無睹!

見到楊律用力咬著唇,血色一下子便自臉上褪去的堅決表情,李琛難掩滿面愁苦地輕撫楊律的唇角、楊律的臉頰、楊律的眉眼,溫柔的指稍細細戀棧著底下這張令他魂牽夢縈的容顏,究竟要到何時他才能再次見到楊律的笑容……

他們之間才能不再劍拔弩張、互相傷害?

但就算李琛多麼想緩和楊律身上那抗拒凝肅的氣氛,可楊律卻依然不為所動,他根本不願睜眼看向李琛!

李琛沉沉地嘆了口氣,隨即不作聲地環住楊律的身子,懷裡擁著的人總是令他輾轉難眠、深深眷戀,直到良久之過,才又聽見李琛喃喃自語般在楊律耳邊低道:

『緋,你知道當我再見到你時,我有多高興嗎?你知道這一刻李琛等了多久嗎?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了!在我幾乎要絕望地放棄尋找你時,你的出現給了我一絲希望!讓我簡直喜悅地不能自己……求求你聽我解釋,過去李琛的確是做錯了,如果可以我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彌補你,緋……我多想就像現在這樣一直抱著你啊,就像這樣告訴你,不管你是焱緋還是楊律,李琛的心裡都只有你……

忽然間,遠處的更聲鏗然地透過夜風傳來,陣陣的沉響打斷了楊律浸迷在過去的思維,他摀起雙耳,強迫自己將腦海裡那惱人的聲音除卻,但耳邊卻依舊迴響著李琛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

『緋,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疼惜你、好好愛你……

即使他刻意抹去卻還是將李琛哀懇的字字句句聽得分明,楊律抑鬱的緊握雙拳,心頭卻浮泛著愁悶與沮喪。

「來不及了……早在那時,你就已經來不及了……

楊律心碎的雙眼望著讓晚風吹動並搖晃的燭光,燃燭終究湮滅成灰,殘影不復痕跡……楊律的眸心凝聚了一片傷心的溫熱,矇矓與模糊流淌了他的面頰,哀逝著時過境遷。

這是最後一次,他放任自己又露出這般的脆弱。

楊律身上背負著復仇的血恨,他不能只顧自己,無視逝者那般的自私,李琛是他應殺之人,除了報仇,他早已沒有半點心力再去成全自己的愛情。

直到……終局。

 

  *

 

隔天,楊律醒來便發現楊王楊懷不在府內,他一早便領著數名貼身護衛與僕役外出。

在問過總管黃慶楊王的去處之後,楊律坐在楊王府的大廳裡吃著廚子們為他精心準備的早膳,數十道精緻的小菜配合名貴的彩陶瓷器裝飾著,可楊律卻沒有多少愜意心情去品嚐面前各色各樣的美食。

凝眉而後舉筷,可碗裡的清粥還喝不到一半,楊律就喚來下人收拾桌面,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楊王楊懷與李琰、李琛對峙之事,而這一想,導致楊律一整日都是食慾不振地根本不想再吃任何東西。

為什麼自昨天開始,他就有種焦躁不安的感覺盤旋在心裡久久不散?

回憶著昨日楊皇后在後宮與楊王楊懷私下密談的畫面,今天楊王遂又連番進宮,這令楊律想起了那幅楊皇后讓他們見著的那只丹青之作,看似華美飄逸卻隱約透露出一股極不尋常的氣息的人物絹畫……

那只古老的舊畫軸,絹畫周圍均是片片泛黃,並且還沾染了些許淡淡的汙濁水漬,除了讚嘆那畫師鬼斧神工般的畫技之外,楊律想來想去也忖度不出到底楊皇后要用那張畫來做什麼?

他著實不懂,那張丹青之繪究竟藏何玄機,如何能如楊皇后所言,令李氏一脈的人馬自此站不住腳,全盤皆輸!?

楊律不斷思忖著問題的所在,這其中最大關鍵便是畫中怡然撫琴的那人究竟是誰?

為何楊皇后信誓旦旦的說他會是楊王一脈鬥垮李氏家族的重要把柄?

那名男子……

楊律總覺得那畫裡的人容貌十分面熟,那名男子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他卻說不出那種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到底他與這中間的糾葛恩怨,有著何種的關聯?

於是就這麼單獨地坐在偏廳外的黑晶琉璃瓦簷下沉思,楊律孤望著屋外那雪白色的冬景,直到天空飛絳星星點點的雪花,他仍是兀自想著那張絕世之畫上--那名飄逸絕俗的男子。

「楊律,原來你在這。」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瀟洒自若的齊若謙出現在楊律的身後,見楊律讓雪風凍得有些撲紅的臉頰,他喚來下人在楊律身旁置放取暖的火盆子後,便續道:「怎麼了?你在想些什麼?竟想得這麼專心……

楊律有絲訝異地抬頭看了齊若謙一眼,讓冷風凍得有些紫白色的唇畔淡淡地給了他禮貌性的微笑:

「若謙,怎麼你回來了,沒先通知我們一聲……

楊律邊說見齊若謙饒富興味的對著他笑,意會齊若謙是在等他方才的答案,楊律搖了搖頭說:「我沒想什麼,小事而已。到是你不是說這陣子有私事待辦,眼下都處理完了嗎?」

齊若謙聞知楊律的話,便立刻將隨身的侍從調開,偎靠著楊律近距離地在他耳邊低聲說:

「楊律,我來便是要通知你這件事,齊某知道楊王近日與皇后有密謀要對付烜王,但此舉關係重大,我怕楊王與皇后一意孤行,結果反而適得其反。」

楊律一聽,登時瞠目低呼:「若謙,你怎會知道這事?是哥哥告訴你的?」真沒想到連日來不在京城的齊若謙消息竟會如此靈通!

「不是,關於造反的事……楊王雖然與我商議過,但近日來的行動卻都是瞞著我的。」說完話,齊若謙看見了楊律臉上有些窘迫的表情,他笑著開口又道:

「你是在害怕我嗎?別擔心,楊王幫了我許多忙,非到決裂的地步,齊某是不會與你們為敵,更不會見風轉舵。」

「嗯……」齊若謙的保證令楊律不自覺地頷首,跟著便又追問:

「那麼若謙你告訴我,你可知道皇后手中那幅丹青之事?」

「我不清楚,但,」齊若謙頓了頓,一改先前輕鬆的姿態,神色一凜又道:「楊律,齊某有件更要緊的事要告訴你!你可知楊王與楊皇后打算在三天之內殺了李琰,並且他們已經串通好要率領軍隊,在最短的時間由城郊衝入京城攻佔皇宮,誓殺皇帝,以奪天下!」

「你、你說什麼!?」這話讓楊律忍不住嚇了一大跳。

改朝換代、江山易主!?

楊律萬萬也沒有想到他的哥哥--楊王楊懷的野心竟如此之大!而更可怕的是,倘若齊若謙的心不是向著他們,他要是往朝廷密報,罪證確鑿,楊王一脈的人馬通通都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將楊律乍現的震撼盡收眼底,齊若謙優雅一笑:「放心,齊某對天子的龍位實在沒興趣,對朋友落井下石之事更是嗤之以鼻。」

「抱歉,我不該……」見齊若謙瞧出他的想法,楊律為一時懷疑齊若謙的心思感到汗顏。

見狀為緩和氣氛,齊若謙拍拍楊律的肩,才又笑著說:

「無須掛心,但是謀反之事千真萬確,姑且不論我的消息何來……楊律,楊王的心思太過急躁,許多朝中大臣都在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齊某認為現在還不是群起起兵的時機,希望你能勸勸楊王,待將李琰、李琛以及皇太后的勢力一一剪除後,再行奪位!」

楊律聞言怔了怔,望著齊若謙的目光好半晌,才猛地回神說:「若謙,你不是這麼沒自信的人……

要是一直在楊王身邊擔任軍師身份的齊若謙的話,哥哥都不聽了,連齊若謙都沒有把握說服的事,那他要如何扭轉楊王的心意?

「沒有時間解釋了。齊某只想親自告訴你,之後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齊某必須離開京城。」

視線對上楊律充滿疑問的雙眼,齊若謙接著解釋:「抱歉,恕我不能將其中緣由告訴你,但……楊律,齊某是真的很欣賞你,希望往後的日子你能好好照顧自己。」

頓時,楊律坐直身子,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容貌冷峻邪美的齊若謙,雖然他認識他好長一段時間了,但他知道齊若謙向來就是個行事神秘、行跡如謎的人;一直以來他對他都保有戒心,因為睿智深沉、內斂穩重的齊若謙知道他與楊王太多的秘密,卻讓人摸不清他究竟所求、所想、所要的是些什麼?

但這樣讓人摸不著邊緒的齊若謙對他卻是近乎疼愛的,只見齊若謙再次對他點點頭,抬手揉了揉他極短的紅髮後柔聲說:

「八年前,你也不是這麼不坦率的人,時間真的讓一個人改變許多。楊律,你別太勉強自己,讓我放不下心好嗎?」伸手撫上楊律的面頰,齊若謙爾雅一笑道。

雖不想拱手將楊律讓人,可現在的齊若謙卻無法待在他的身邊,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完成。

感覺齊若謙身上有某種細微的變化,楊律想問清是為什麼,可方才齊若謙已言明他不會多說,想到這裡,一會兒之後楊律才開口:

「若謙你……也要好好保重。」

「當然。」似乎對楊律的答允有著失望,齊若謙緩緩放下手,離去前,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不易覺察到的苦澀。

楊律默默無言地看著他的背影,卻在齊若謙走遠了之後,才聽見他最後說的話,那句話令楊律猶如兜頭被淋下一桶冰水般,身體瞬間僵硬。

「楊律……太過的執著很苦,希望你別在最後也把自己給賠進去了,保重。」

 

 

傍晚,楊王楊懷回府之後,楊律便將齊若謙特來辭行的事告訴了他。

「嗯,我知道了。律兒,沒別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哥哥。」

雖是納悶著楊懷對此事為何沒多大的反應,但見他命人喚來紫京服侍,楊律便不再多言離廳而去。

可走不到三步,卻見一名黑髮美人迎面而來,神情淡漠地與他擦身而過。楊律本欲離去,但是見著那人步入廳堂,站在廰外的他倏地往內回頭一望。

他看見那穿著錦緞紫華衣裳的紫京,纖弱流馨的身子甫行至楊懷的身邊就讓他用力地摟了住,望著他依偎在楊王懷中的羞澀模樣,就是遠遠看著紫京那柔媚得彷彿掐得出水般的芙蓉臉蛋,楊律心裡也忍不住讚嘆起紫京那天人般的絕色。

紫京應當就是鳳奴……

沒想到他竟是如此有情有義,為了回報烜王的情意他竟甘願犧牲至此,身入楊王府以身為奴地服侍他的哥哥--楊王楊懷。

頃刻之間,楊律的心裡流沔著對鳳奴的一絲憐憫,過去他們同樣身為地位低劣的奴隸,但鳳奴遇見的人是對他愛護有加的烜王李琰,而自己卻是讓李琛折磨的狼狽不堪……

忽然,他瞧見哥哥楊懷遞上一杯烈酒到化身為紫京的鳳奴面前,並低頭在鳳奴的耳際說了些話,之後鳳奴露出了個嬌嗔為難的表情,隨後他端起瓷酒杯,掩面啜飲。

當他再低下頭,竟是伸出柔細的雙手捧著楊懷的臉龐,將口中含著辛辣酒液哺入楊王的嘴裡--

楊律所在的位置清楚地將鳳奴心裡的掙扎看得透徹,他看見鳳奴披散在髮瀑之下,絕美的臉蛋閃過一絲壓抑的愁苦。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羨慕起鳳奴與李琰之間的情感牽絆,這兩人為了對方竟能甘心甘願地做到如此地步;而那在地牢裡的烜王李琰即使受盡苦刑,也從不露出疲軟的醜態。

從烜王眼底,他看得出來支撐著烜王李琰的是他對鳳奴一心的思念……

驀地楊律心頭一緊,不忍細看,當下旋身而去。

 

 

那天夜晚,楊王府裡安靜的出奇。

星月矇矓的冬夜,在大地俱寂的沉睡之時,忽而吹來了一陣霜冷的漫天冬雪,無聲的天邊刮起寥靜的風雪,只聞巡邏的更夫一聲接一聲地吆喝著。

聽著那低沉鈍然的更鑼聲,微響在長安城裡暗夜迷濛的巷弄胡同間,噹、噹、噹的低敲聲由冰霧般的撲面寒氣透進黯淡屋內,那沉響彷彿是遙遠到不知處的地方傳來的囈語音,聲聲如夢……

整座楊王府中,思維唯一清醒的人是獨坐於月下沉思的楊律。

不知由何時開始,楊律不自覺地養成了淺眠的習慣,其實在多半的時候,是他根本睡不著。

在過去,每當靜寂悄然的夜深人靜裡,無法成眠的楊律總會燃起油燈夜讀;但現在他心緒紛亂,許多敏感問題交雜在他的心裡。

楊律難以言明的疑問接二連三,先是混入楊王府為奴的琴師鳳奴、再來便是楊皇后收藏的畫作之謎、齊若謙不明原因的告別之舉,接著是他哥哥楊王楊懷的漠然態度。

隱約地,楊律總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因為冥冥之中,事情似乎越來越不對勁。

才想到這,楊律便又聽見打更聲,子時已過,他遙望著晦暗難明的後花園,四周仍舊是一片寂靜無聲,見烏雲掩月,楊律才要關窗就寢,卻在此時發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正摸黑往府內地牢的方向像個偷兒般地行去。

楊律瞇眼細看,一望那個人,竟發現他是哥哥楊懷身邊那名柔媚美豔的美人紫京--也就是鳳奴。

這麼晚了,他想去哪裡?

見鳳奴那頻頻往後瞧望的慌張神色,不時掩人耳目、躲躲藏藏的模樣,楊律猜想他定是想要夜探楊王府去救他的愛人--烜王李琰!

默不作聲的,楊律也接著奔了出去,並跟在鳳奴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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